11. 彻底退婚
“是是是，回去就给你爸妈写封信……”刘淑英惯性地点着头应和，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愕然转头，“你说什么？”
她慌忙看向苏婉仪，只见对方已微微蹙起了眉头，心里顿时一紧。
“芳华，说什么胡话呢？你的事有苏教授给你做主，这是多大的福气。”刘淑英攥紧陈芳华的胳膊，语气急切：“好好去上学，出来就是铁饭碗，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
陈芳华平静道：“姐，你和苏教授的爱护之意我自然是感激的，只是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你们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希望你能理解。”
“你太天真了，”刘淑英三情六欲顿时就上了脸，“京市不是乡下，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我和你姐夫是双职工，每天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更何况是你！”
她苦口婆心的劝：“有些话我之前不好说，你写那写文章能挣几个钱？要是挣钱那么容易，人人都发财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陈芳华都不松口。眼看着最后的体面也维持不住了，苏婉仪开口打断了刘淑英，“好了，小姑娘不懂事，这件事还是要跟父母商量，先写封信回去问问家里大人的意见。”
刘淑英愣了一瞬，恍然大悟，“对！是该直接跟家里大人说。”连忙揽过寄信的活儿，“您放心，一回去我就写信，用加急件送回原山。”
两人一锤定音，陈芳华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已经不再重要。
刘淑英不会写信，这件事还得拜托顾卫东。后者回来一听原委，心里直道这姑娘真是心比天高！
不想回去上学，明摆着就是对那桩婚约还不死心。
可是贝家怎么可能答应呢？
饭桌上，顾卫东打开天窗说亮话，“贝家那是啥条件！苏教授你见了，你淑英姐跟她说话都怵得慌……”
“说啥呢？”刘淑英嫌他给自己拆台，一个眼刀直接剜了过去。
“你别说话！”顾卫东正色道：“贝司长你没见过，可我告诉你，人家官儿大的顶天，连我们都轻易见不上几回。还有贝聿铭，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啊！人尖里的人尖！贝家能让你攀扯上他吗？”
他语重心长：“咱就是普通人，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心气儿太高可不是好事。”
说罢，见陈芳华依旧无动于衷，又开始以退为进：“本来这种事儿我不爱管，可下乡那会儿毕竟在原山待了那么多年，对原山我是有感情的，这事儿啊，我看就照苏教授的意思办，我来给你父母写信，不管怎么样，都要先顾着你的前途。”
“姐夫，你误会了。”陈芳华苦笑，“我对贝家真没什么想法。”
但这话眼前两人显然不信。
陈芳华转向刘淑英：“淑英姐，咱们单独谈谈吧，有些事跟你说才合适。”
无非是些小儿女的心事，顾卫东巴不得妻子赶紧把这桩事了解。两人一进进卧室去，顾卫东从外面掩上门，主动承担了刷碗的活儿。
刷完碗，又在楼下消了会儿食，半个多小时后，估摸着两人该谈完了，顾卫东才上楼回家。
一进门，果然见妻子正在客厅铺床，心里顿时一松。
“说好了？答应回去了？我明天就去给她订票。”
刘淑英没回身，语气平静：“芳华托我们帮着找房子，我答应了。”
“房子？什么房子？”顾卫东愣在原地。
“她要留在京市，一直住在我们这里也不方便。我记得楼下李主任退休后，不是照顾儿媳妇儿月子去了吗？我准备明天问问，看她家房子有没有出租的打算。”
“留在京市？”顾卫东瞬间不淡定了，压低声音斥道：“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是让你劝她回去，没让你给她找房子！”
他烦躁的来回踱步，“贝家要是知道咱们留下了她，还主动帮她找房子，以后这关系还怎么处？”
说完见刘淑英沉着脸坐在床沿上不说话，尤不解气：“我们跟贝家是打爸妈手里的老关系了。你们女人就是容易心软，做事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他们两口子的关系已经形成了惯性。小事刘淑英做主，大事顾卫东说了算，但实际上家里大事没几件，唯一一件就是贝家，以往发生争执，只要跟贝家沾上边，刘淑英总是很快低头妥协。
顾卫东以为这次也不例外。谁知，他这些抱怨的话刚说完，非但没有等来妻子的服软，反而彻底激怒了她。
刘淑英“腾”的站起来，红着眼眶道：“我不为你考虑？顾卫东，那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你永远都是这样，把别人当傻子！”
“你什么意思？”顾卫东懵了一下，下意识反击：“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傻子了？当年咱们结婚，我回城时情势多难？还不是带着你一块儿回来了？刘淑英，是我们全家使力气才把你办回城里的！”
他细数自己的功劳，刘淑英肚子里的苦水却越积越多，“是，返城我是沾了你们家的光。可那又怎么样？你顾卫东回家带着老婆孩子不是天经地义？你父母使力气那是为了我吗？是为了他们的孙子！”
刘淑英越说越激动，”你当知青那会儿，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挣的那点工分连自个儿的肚子都填不饱，是我爸妈，宁可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都要让你吃饱饭。现在你回城了，发达了，反过头来坑他们。你良心就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千方百计想让芳华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踩着我娘家的脸面去讨好贝家，我不答应！”
顾卫东是搞技术的，呐口拙言，平时刘淑英存心让着他，才给了他逞威风的机会。一旦刘淑英不管不顾地火力全开，他就招架不住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他赌气拿起工帽，“晚上我去厂里加班，不回来了。”
刘淑英看他逃也似的离开，“哐啷”一声关上房门，冷哼一声，感觉这些日子积在胸腔里的浊气散光了，浑身舒畅。
她回忆起方才与陈芳华的那场谈话，心道，权利地位什么的果然都是吵出来的，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当时陈芳华要跟她谈，刘淑英不知道要谈什么，但总归只要她愿意跟人交流，她就有信心，这世上还没有她刘淑英劝不了的人。所以，一进卧室，她立刻就化身知心大姐，不复早上的急躁，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你说，姐听着。”
陈芳华道：“姐，实话跟你说吧，其实刘叔上我们家退婚那会儿，我已经在相看对象了。有一家条件很不错，我父母很满意，差不多要定下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京市，刘淑英颤着音问到一半就问不下去了。她当然知道那个原因。
“因为刘叔来了我们家，提起了贝家，我父母才生了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