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禁地
怀肆咬住口中的软肉,眼眶蓦地红了。
他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口如何会如此痛楚激荡,泪珠子却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他越是哭,身上越是烫。
小腹微微发着热,那是经脉汇集、丹田的所在。
他从前只听闻修仙、修魔之人双修,灵力运转交换,便是以丹田为炉,心火为引。
而他此时此刻,丹田有些不太对劲,简直就似是……在渴求着什么一般。
怀肆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顾不上满脸的泪痕,猛地抱住了顾朝的腰间。
他借着动作遮掩,将泪花蹭在了那一身的玄色长袍之上,声音轻软,还带着一点盖不去的撒娇:
“那、那就现在调息吧。我还饿了,恐怕今晚无力修炼,顾、顾朝哥哥?”
顾朝怔愣了一刻,神色莫测,幽静的凤眸之中,转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又很快掩过。
他看出了怀肆正在遮掩着什么,可这究竟是什么,他看不分明,却也不欲逼迫过分。
更何况,就在方才,灵台之中,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那枚缺口玉佩,缓缓地发出了莹绿色的浅淡光芒,仿佛与什么产生了联系。
这是梦中白衣阿肆留下的唯一线索,也是毋庸置疑的指路明灯。
可另一枚玉佩,理应身处怀中人的丹田,两者又会因何而产生感应?
顾朝用力闭上了眼,内心的波涛转而慢慢平复,体内暴戾的魔气也渐渐随之被压制。
他发现怀肆粘在自己腰间不放手,只得柔和了语调,轻轻哄着:
“我抱你从石桌上下来,可好?”
“此处寒凉,若要运行功法调息,不若去里间床榻,我准备了足够的草药灵丹。”
内心正充满了诡异念头的怀肆,一听闻“床榻”二字,简直仿佛被戳中了尾椎的炸毛猫,眼角泪痕未干,就满脸通红地抬起一张被人欺负狠了似的容颜,目光中满是正气,话语却都结结巴巴了:
“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我没有、没有想……”
他一说出口,才陡然惊觉,自己方才脑海里盘旋的,不正是去悄悄打劫一趟合欢宫,来研究一番自己这不可言说的热潮吗?
可他与顾朝刚一目光相对,方才莫名止不住的泪痕,便全然暴露在了那双沉沉的凤眸之前。
顾朝微愣了住,心间仿佛又被轻轻揪起:
“你,为何这般哭?”
然而到最后,怀肆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莫名的酸楚来的快,去得也快。
等他被顾朝揉捏着脑袋,裹上厚实温暖的毛皮领斗篷,安置在里间床榻上之时,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
这茅草屋看似简陋,可或许是顾朝的木雕手艺着实不错,刀工堪称一绝,而里间的家具摆件、床榻,更似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朴素中透着雅致。
令怀肆乍然想起了最初,那片魔渊之侧的洞府中,魔龙住所的家具与布置,也是给人这般安心沉静的感觉。
顾朝周身的压迫感收敛了,靠在床边,指尖抬起。
那冰冰凉凉的指尖点在怀肆眉心,怀肆只感到灵台一阵柔意,一部从未见过的魔修功法便凭空展开,气息和缓,不似是魔族平日里给人的那般狠戾印象,反而带着一点静心的意味。
顾朝察觉到怀肆的怔愣,想起自己方才那些举动,内心愧疚之情尤甚。
他没想到,自己吻了下去之后,对方会这样……伤心,甚至于藏在自己怀里哭了。
若非是后来,怀肆一再否认是自己弄哭了他,顾朝几乎要以为,是自己伤害到了对方、青年本是不愿的。
可在那之后,青年的种种举止表现,却又打消了自己这般的猜测。
从来习惯于被骂“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大梁新帝顾朝,左右思索了片刻,在怀肆完全接收完那部功法后,便取出了准备好的滋补灵丹,指尖轻轻碰上了青年的颊边。
在看到怀肆微微一愣,随后依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后,顾朝下定了决心。
“此药微苦,若是你不喜欢这味道……”他认真地注视着怀肆的双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情绪。
怀肆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这阵仗是如何,可心底却还是暗暗带了点期待。
话已经说开,他现在可是刚刚与身前之人,告白了暗藏的心思。
即便他们二人曾有仙魔之别,他又还“失忆病弱”着,但四舍五入,按照凡俗之人的话来说,现在他们可是相当于新婚燕尔,发生什么都……
怀肆心间鼓动,那双漂亮清冷的眼睛,仿佛落了星星点点,眼尾的微红未褪,却直直地看向顾朝,只有信赖、没有丝毫害怕躲闪。
顾朝微垂眼眸,拇指向下,轻按住怀肆的下唇,感受到青年乖软无比地张开口,露出水润的一点舌尖,仰着的脖颈微微颤动着,带着惊心的脆弱与漂亮。
他便周身魔气散溢出,融化了那指尖的灵丹,低头咬上了那点水色。
怀肆伸手,如同抓住那片唯一的浮木,似是推拒,又似是忍不住越发靠近,只捏褶了顾朝玄色的衣袍。
浑身如浸泡在温暖的流水之间,只有喉咙深处沁凉的灵气,钻入骨髓、经脉,流淌全身。
这是个温柔过分的触碰,可怀肆却感到,自己像是第一次明白,这般乍一看平常的亲近,若是做这事的人是心悦渴求之人,那便是销魂夺魄似的动摇与冲荡。
而他,还可以与顾朝做许许多多亲密之事,不止今日,不止是轻吻与渡灵气。
这么一来,他便有了太多的理由,去努力学会更多的东西——往日他从不感兴趣的那些风月,原来只是捉住了想要停留的那阵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怀肆浑身忍不住颤栗,低下了头,指尖还拉着一点衣角,低声轻缓道:
“我转化好了,其余的……其余的部分,你等我一小会儿就可以调息完成。”
顾朝的目光,落在青年烧红了的耳尖、后颈边,确认了药性没有冲撞,便没再动作,声音轻哑:
“好,我不离开。”
四下宁静,他脑海之中,陡然响起了几串提示音。
许久未曾主动说话的系统,凉飕飕酸唧唧地开口,令顾朝有些许惊讶:
“欲擒故纵,奖励渣攻值十五点。”
“强取豪夺,奖励渣攻值一百点。”
“宿主还故意,给主角受口对口渡灵气……恶劣至极,奖励渣攻值三十点。”
系统叨叨完,尚且还不满足似的,哼了一声试图表现出自己强大的气场。
想当初它一件神器,要不是顾朝那个铁疙瘩脑袋,死活不肯撬开一点缝隙,不仅拿它挡了魔劫一击,就连它休眠了都要为他劳心劳神。
当初不是很固执么,一旦封印了大半神魂,竟然敢来小世界给它撒狗粮了。
厚颜无耻,恩将仇报!
顾朝略感困惑,这几个词,他单独听都听得明白,可连贯在一起,却让人不懂含义了。
他又如何……对云璃仙君如此过分了?
顾朝抿唇,想起最初与怀肆相遇时的场景,一时却有些无师自通般地,理解了某些含义。
看来当初的一切有些过于仓促,他与云璃仙君,合该要正大光明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没有人再敢有半分质疑。
即便是仙魔有所别,又如何,他们的关系没有什么不可告人,而仙君也理应值得一切。
想清楚了自己该做之事,顾朝低声在脑海之中,对系统道了谢意,便抬眸目不转睛地望着怀肆,那闭眼入定的模样。
曾经肩上,扛着万剑锋无数晚辈期许、敬仰的清冷青年,此时此刻褪下了外衣,只着一身青色单衣的模样,长发束起,却衬得消瘦的肩头更添几分单薄。
即便是入定调息着,眉头也不过分舒展,只有指尖攥着那抹玄色的衣角,才略安稳些。
也直到此时此刻,顾朝才过分切切实实地,有种活在这片异世的体会。
并非是最初系统讲述剧情之时,那些为未来之事的气愤不平,也不是单单只为了追寻阿肆的身影……
而是心落到了实地,他明白了自己也被对方所需要着——那他就还可以继续支撑住,不至于回头再见万丈深渊。
一日后,回到玄天宗山头的那座茅草屋,怀肆便要开始做紧锣密鼓的备考准备了。
顾朝起初,找系统兑换了分裂神魂的功法,意图在原著炮灰攻二出没之前,就先下手为强,除去后患,一劳永逸。
可两人用完山间灵蔬与早食,怀肆食不知味地与他拥坐在桌前,目光闪烁,最后强打起了精神,开口慢吞吞道:
“我一个人去藏书阁研习功法了,晚间就回来,芥子通道我一直带在身上,我、我走了。”
顾朝指尖微微一蜷,原本预备说出口的叮嘱话语,绕了一圈咽下喉咙口,只伸出手去,轻轻揉了下青年的发丝。
“我同你一起。”
在怀肆一瞬间亮起的双眸面前,顾朝声音微微凝涩,又轻轻补了后半句:
“其他的那些事情,皆比不过你的分毫所重。”
*
玄天宗的藏书阁,位于讲经楼的正后方,平日里还算清净。
讲经楼是内门弟子们平时修习心法、乐艺的所在,由宗内各大长老轮番教习,对内门弟子而言,这是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