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温聆茉依稀记得,高中时期她其实很少跟宋斯濯打照面。
最初,她高一时候与宋斯濯还不是一个班级。
南榆一中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会进行培优辅差计划,整个级部的人根据成绩排名到相应教室上课。
巧合的是,温聆茉跟宋斯濯分到了同个教室和座位。
宋斯濯就是这批培优学生里最顶尖的存在,温聆茉看了看自己排名,放在普通班她不差劲,然而到了这里几乎垫底。
身旁坐着年级前三,温聆茉多少有些紧张。
短短一节自习时间把各个班级的优生集中上课,大家并没有什么社交的想法。
宋斯濯也很少说话,那年对方除了给她递卷子,就没有其他交流。
直到有天周六,温聆茉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商业拍摄,回家路上打算去便利店买瓶水。
冰柜靠近里面仓库,温聆茉刚走过去,余光瞥到有人搬着一箱重物过来。
过道很窄,温聆茉收回了手,选择让对方先行,
那人轻声道谢,擦肩而过,两人正巧四目相对。
“是你……”温聆茉看到对方的脸,突然想起私底下听同学说过宋斯濯周末兼职的事情。
于是,她便收住话语没有过问。
宋斯濯对她点头,表示回应。
那箱货物并不轻,宋斯濯独自一人搬去前方架子,他本来就高,抬起手臂发力隐约可见那道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温聆茉收回眼神,心里感慨他还挺有力气。
拿好东西,温聆茉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讥讽:“哟,这不是我们考上南榆一中的优等生吗?怎么不学习在这里干苦力啊?”
她循声看去,只见两个染着头发的男生出现在便利店,听起来似乎与宋斯濯有着什么过节。
宋斯濯没有理会他们,走向收银的同事说道:“我等会儿交班,货件清点表格拿给我吧。”
对面两人冷哼一声,自顾走去后面冰柜位置。
两人跟温聆茉迎上正面,其中一个黄毛朝她吹了声口哨。温聆茉没有搭理,选择直接走去收银台。
下一秒,温聆茉听到他的同伴轻声打趣:“我们要不要整一下那个臭小子?”
黄毛附和一声,随后是不明所以的笑声。
“一共2块。”
温聆茉付好了钱,随后想要找茬的两人也迎了上来,她看到黄毛手里拿着一瓶摇满气泡的可乐,目标直冲着宋斯濯。
见到宋斯濯填写表格毫无察觉,温聆茉抿了抿唇,趁着对方扭开瓶盖前一秒钟,急忙上前将宋斯濯往自己方向拉过。
“唰——”
可乐液体直接往前泼去,被人拉过手臂的宋斯濯逃过一劫。
收银台前方货架的商品都被可乐喷溅到,地板一滩水渍,宋斯濯这才会意温聆茉突如其来的举动。
“喂,你们做什么啊?”收银的同事见到这幅场景,直接生气怒斥。
“不小心而已。”黄毛吊儿郎当地回复,“你们这些东西都有塑料包装着,怕什么啊。”
说着,眼神凶狠地瞪过温聆茉,似乎在警告她多管闲事。
温聆茉握紧了手,宋斯濯往前挡过对方视线:“付钱。”
“啧,我有说不付钱吗?难不成人人都像你这个穷酸样——”
黄毛扫过付款码,骂骂咧咧地带人离开。
收银的同事拿来了清洁用具,哼了一声:“真没有教养,阿濯,别理他们。”
见到没有自己事情,温聆茉道别过后就去外面的公交车站等车了。
她不知道,宋斯濯原地待了两秒,随后跟着出去。
他目送着她,确定安全上车才返回便利店接过了同事手里抹布:“我来吧。”
再之后,是升上高二那年。
温聆茉跟宋斯濯分到了一个班,据说班主任抢到他这名级部前三的尖子生很不容易。
成为同学的他们依旧不熟,加上两人座位也远,温聆茉坐在前排,身旁取而代之的人是何霁承。
开学竞选班长那天,温聆茉本想尝试,却很意外地获得了最高票数。
她心里有些小得意,何霁承看向了她扬起笑容:“尾巴要翘上天啊,班长——”
温聆茉脸一瞬间就红了。
相比于班里低调行事的宋斯濯,何霁承性格更显外向率直,渐渐地温聆茉也跟这位新同桌熟络起来。
宋斯濯的位置在斜后方,课间他写完习题一抬头,就能偶尔看到温聆茉给对方讲着题目。
“我都讲了三遍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温聆茉声音带着疑惑,后面嘟嚷一句,“你到底怎么进的重点班……”
何霁承哈哈大笑,于是她才意识到对方早就懂得题目,“你耍我啊!”
宋斯濯重新打开笔盖,默默低头翻页写着。
有次班里女生捧着一本小说杂志,主动找温聆茉搭话:“班长,这个是你吗?原来你还是模特啊!”
温聆茉没有否认,对她一笑:“对。”
这是Tina谈的一项合作,也是温聆茉第一次上刊登封。
当年这系列的小说杂志很火热,校内的女生基本人手一本传阅,于是大部分人都认识了温聆茉。
然而名气带来不一定全是好事,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恶意也会暗地滋生。
温聆茉不知道是谁挖掘了自己的家事,也许是认识家里附近的邻居,后来谣言变成更为离谱的版本,说她的妈妈郑敏是插足婚姻的第三者,而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纵然父母当年事情复杂,可是这一切像是击溃了温聆茉的内心。
她忍受不了,偷偷躲在学校天台上面却不敢哭出声来。
最后是何霁承找到了她,安慰声下温聆茉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被人抱在怀里,彻底放声大哭。
可是,她仍不知道——
宋斯濯早就等候在天台的楼梯下,他想要上前安慰,却发觉自己没有理由和立场。
于是,他选择将位置告知还在校内找人的何霁承,自己默默离开。
他承认,心里也有自卑感在作祟。
当时便利店找茬的两个男生,是他先前初中学校的同学,两人可以说是班里最让老师头疼的刺头人选。
而宋斯濯初中班内担任的职务,曾经将他们记下很多次的旷课和早退,所以当班主任喊家长丢出那本考勤记名表,也让他们开始记恨宋斯濯。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宋斯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寒的,是明明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会选择将他抛弃。
宋斯濯的母亲叫凌虹,从小认识他的父亲宋骏斌,后面二十岁出头就选择嫁给了他。
小时候,宋斯濯家境还算富裕,因为父亲宋骏斌出来打拼得早,后面被人提拔开始接办工程,算是当年那批外出打拼的老乡里头做出成绩的小老板。
此后宋骏斌认识的人脉多了起来,直到那天朋友圈一位自称周老板的人找了上来。
对方介绍自己公司有个高回报的园林投资项目,一旦入股筹齐保证金,他们就可以开启承包计划,并且几个月内就可以赚取丰厚利润。
毕竟入行时间尚浅,宋骏斌不太敢随便轻易投资。
可是循着对方不断说服,他渐渐心动,加上周老板是圈内有些资历的人物,企业和场地的盖章合同也都齐全,于是试探询问能不能先小成本投资。
周老板一口答应,宋骏斌选择加入,就像对方说的他拿到报酬特别快,后面几次投资确定安全便也放下戒心,几乎将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然而时间推移之下,宋骏斌发现账户开始没有按时打来回报。
宋骏斌第一时间联系周老板,对方声称是施工队那边有些耽搁,让他再等候一阵子。最后,当宋骏斌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时候,周老板早就卷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虹几乎是崩溃地对丈夫吼道:“这人的身份跟合同信息全都是造假的,宋骏斌你怎么会这么蠢!能够发财的事情,别人会这么不求回报地带你一起赚钱吗?”
宋骏斌没有反驳一句,虽然公司因此没了,但是把家里资产变卖一下,还是有挽留的余地。
可是凌虹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她才享福当上阔太太没有多久,不愿意再像多年前那样陪人吃苦了。
年幼的宋斯濯看着家里的大房子被卖掉了,父母更是日复一日地吵架。
后面宋骏斌外出工作发生意外,命捡了回来,但是瘸了一条腿。
凌虹身心疲惫,她自认为陪伴到仁尽义至的程度了。
一次深夜,宋斯濯感觉房间有人推门进来。
他装着睡,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袭来,宋斯濯知道是自己母亲,紧接着额头传来一阵温热。
“斯濯,要记得妈妈爱你。”
记忆中,这是凌虹对他留下最后一句疼爱的话。
凌虹还是选择跟宋骏斌离婚,也离开了这个家。
她还年轻,她不想这辈子都被拖累。
宋斯濯接受这个事实很快,心里认为母亲还是记挂自己就足够了。
不到一年时间,宋骏斌就被家里人张罗着再娶,继母苏以萍在第二年生下了儿子,取名宋遂,谐音寓意“平安顺遂”。
宋斯濯的奶奶抱着小孙子特别高兴,振振有词念叨着:“我们宋家就是有福之家,弟弟今天平安出生,哥哥未来赚钱养家,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至于某些白眼狼要走就走吧,哼——”
老人最后一段话语毫不避讳,宋斯濯没有多言,但是他很懂事,也确实把养家这个重担扛在自己身上。
宋骏斌的腿有残疾,每到雨天还会发疼影响工作,宋斯濯上了初中便在寒暑假兼职补贴家用。
宋遂一天天长大,脾气也被大人们宠坏了,在他眼里,自己想要什么爸妈都可以满足,更是把宋斯濯这个哥哥不放在眼里。
宋斯濯比宋遂大了六年,宋骏斌说他是哥哥,要让着弟弟。凌虹从来不管他,却绝对不会让儿子宋遂吃亏。
宋斯濯生活这个家里,宛若就是寄人篱下。
十岁那年,一次矛盾爆发宋斯濯赌气出走,没想在街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凌虹。
“妈妈……”宋斯濯颤抖着叫过几年都没见的人,他想母亲一定是有苦衷的。
结果一身雍华打扮的凌虹眼底透着陌生,假装着不认识他跟身边男人轻笑:“这个孩子真有意思,大抵是认错人了吧?”
宋斯濯僵在原地。
凌虹上了那辆豪车,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宋斯濯无处可去,选择返回没有感情的家。
宋斯濯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梦到多少次被抛弃的这个场景。
高二冬天,他生了病,第一次没有抗住去学校。
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声,宋斯濯撑起身子,开门映入眼帘是抱着书包的温聆茉。
重点班每天讲题速度很快,温聆茉身为班长,很有责任地给他带来周末的卷子:“我自己还做了笔记,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在学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