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波又起·无尸奇案
粮食,便是安定人心的基石。
此难一解,清平县宛若注入一道活水,顿时活泛了过来。城门内外,车马辘辘,恢复了南北通衢的往来气象;城中街市,叫卖声、谈笑声、算盘声次第响起,交织成一首最慰藉人心的俗世乐章。这座县城,终于从一场噩梦中苏醒,回归了它应有的、朴素而热闹的生机。
解决了县衙燃眉之急,张县丞亲自提着两盒精致的桂花糕点与一坛杏花酿来拜谢九襄和冯鸿:“小菩萨真乃是入世的“菩萨”,功德无量,救我等于水火!吴县令特命下官前来,万望两位能多盘桓数日,容我县衙与本地百姓略备薄酒蔬食,以表感激之情。否则,若让两位就此离去,莫说县尊,便是全县的百姓,也断然不能心安啊!”
窗外恰传来社火锣鼓声——原来今日正逢十日大集。
九襄看见这桂花糕顿时想起娘亲,尚在犹豫,冯鸿已捻着新蓄的短须踱出来:“县尊盛情难却,我们却之不恭,襄儿便随爹去瞧瞧今日的市井烟火。”
长街恍若彩龙翻腾,姐儿们鬓边石榴花映着新粜的米堆,货郎担上湖绸与腌肉挤作一团。冯鸿停在糖人摊前,鼓捣半天,举着一支刚蘸好的糖画凤凰,兴致勃勃地转过身递给九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将他那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映得格外清晰:“襄儿可喜欢?”
就在这一刹那,九襄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眼前冯鸿的身影,与记忆中另一个身影缓缓重叠——那是慧明师父。
也是在这样的集市日,他也是这样微微弯着腰,将一支糖画递到尚且年幼的她面前。记忆中,师父的眼神里没有冯鸿这般外露的讨好,只有一种如同静湖的温柔与怜爱。
九襄竟不知不觉接过了冯鸿递过来的糖画。
冯鸿搓了搓手,脸上的皱纹都因这笑意而舒展开,正思量如何进一步拉近与女儿的关系,忽听得西街爆出震天喝彩,但见说书人站在条凳上,将醒木拍得一条街都在震荡。
惊堂木一拍,茶盏叮当作响!
“列位看官,且说那日月无光之夜,云深寺地牢忽现九彩莲华!但见“九转菩萨”脚踏业火红莲,袖笼八部天龙,经幡过处铜锁自开,梵音起时妖僧伏诛!您问怎知是菩萨真身?那被救的姑娘亲口所言,地藏王菩萨眉间一点朱砂痣,正与小菩萨额间佛光一般无二!”
说书人话音陡然转急:“正当妖僧狞笑着结阵,血咒将启未启的刹那,说时迟那时快!夜空忽被一道清圣之光撕裂!“九转菩萨”纤指轻拈,千朵金莲自指尖次第绽放,光华流转间,妖氛尽散……云深寺妖僧,齐伏于地……待尘埃落定,救出那群瑟瑟发抖的少女,众人再寻菩萨法踪,却见一位十六岁的少女亭亭玉立,对获救的女孩们回眸一笑,那笑意清澈如山涧清泉。刹那间,众人皆不由自主俯身下拜,感激之声此起彼伏:‘叩谢小菩萨救命之恩!’……”
(冯宝莲OS:好家伙,还自带特效!这说书人改得比剧本还野!)
冯鸿听得乐呵呵的,完全沉浸在说书人描绘的神奇故事里,仿佛那大显神威的是他自己。他顺手从旁边的小贩那儿抓过一碟香瓜子,正要嗑上一把,再细细品味这份与有荣焉的得意,却见身旁的九襄已悄然转身,逆着涌动的人潮,默默向集市外走去。
那热闹是他们的,喧嚣也是他们的,与她这个“主角”毫无关系。
“襄儿?”冯鸿连忙放下瓜子,快步跟上,“这正说到精彩处,你要去哪儿?”
九襄没有停下脚步,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望向城外那座庙的方向,平静地说:“我去城外的药王庙看看。”
(冯宝莲OS:唉,这丫头,是还不放心,想去看看这个罪恶的源头是否已拆除。)
冯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立刻想起了之前的遭遇,那庙里有云深寺魔窟的一个诱捕陷阱。正是自己的一时疏忽,才导致九襄遭遇那些邪僧,自己差点失去女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女儿独自涉险了。
他忙将手中的瓜子碟随手塞回给旁边看热闹的人,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爹陪你去。”
药王庙内,香火气中仍残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九襄仔细查看着大殿的立柱、地砖,那些曾经设置过精巧机关的地方,如今果然已被彻底拆除抹平,只留下些微难以察觉的痕迹。她静立于斑驳的药王像前,合目轻声诵念经文,超度那些曾在此地蒙难的灵魂。
冯鸿则抱臂守在三步之外,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庙门的每一丝风吹草动,寸步不离。女儿在此地的遭遇,让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就在一片沉寂之刻……
“噗通”一声,一个人影在面前一晃,冯鸿慌的忙抽出腰间宝刀护在九襄跟前。
一声重跪,一个老汉扑倒在九襄跟前。
“小菩萨!救命啊!您既能单身匹马荡平妖寺,救出那些姑娘,定是专救苦命女子的菩萨!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闺女吧!”
他抬起头,额上已是一片乌青,眼中是绝望的泪水与近乎崩溃的恐惧。
“老人家快起来说话。”九襄俯身欲扶,衣袖刚触及老汉的肩头,冯鸿却已抢先一步。
他铁钳般的手掌一把将老汉拎起,鹰隼般的目光直刺对方眼底:“说清楚!你怎会认得我们?又怎会精准找到这荒郊野庙?”
老汉被他拎得双脚离地,枯瘦身子在晨风中晃荡,却急急指着城外方向:“萧公恕罪!您腰佩宝刀,小菩萨虽年芳十六却目含慈悲光,这些特征,早在七县三十六乡传唱遍了!”
(冯宝莲OS:这才几天功夫,这算是古代热搜榜吗?)
那老汉抖抖索索地继续说道:“小老儿姓梅,白河口渔夫,是特意寻来求小菩萨救人的。今日在集市上,一眼便瞧出二位气度不凡,与周遭行人迥异,因而跟过了三条街巷。方才见这位小菩萨在药王像前诵经,宝相庄严,小老儿才敢上前唐突搭话……小菩萨救救我女儿吧!”
原来,他出门一月,回家竟发现女儿被冠上了“谋杀亲夫”的重罪,已打入大牢待审。
梅老汉涕泪横流,诉说道:“好教二位菩萨知晓,我那女婿是运河上的运粮脚力,一年里几个月不见人影。家里就剩闺女一人,守着两间旧瓦房。只因她模样生得俊俏,便惹得村里一些浪荡子如蝇附膻,总在院墙外打转……我这闺女性子柔弱,遇此等狂徒,唯有惊惧万状,躲之不及。平日从不敢轻易出门,闻墙外污言秽语,便终日垂泪于室,唯有闭户锁窗,以求暂安。这回,女婿半年未归家,那些烂了心肝的便嚼舌根,污她与人通奸,谋害亲夫!苍天有眼,这真是泼天的脏水啊!”说到悲愤处,老汉以头抢地,哭声凄厉。
冯鸿一把按住老汉激动的肩膀,沉声道:“老丈稍安,且将原委细细道来。你女婿的尸身,现在何处?”
老汉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根本、根本没有尸首啊!郑县尉说定是被河水冲走了,单凭一件带血的衣裳就定了案!”
冯鸿拍案惊奇:“没有尸体如何立案?单凭几句乡野闲谈,就能将良家女子锁进死牢?老汉你莫急,且随我们一同去见县尊,吴县令爱民如子,定会为你做主。”
“好个‘无尸案’!”九襄闻言道:“老人家,我们这就去衙门。无论如何,总要为您求一个公道。”
(冯宝莲OS:老汉,今日你算是拜对佛了!)
吴县令听完陈情后,先问了一句:“既然说是‘勾搭奸夫谋害亲夫’,那奸夫是谁?可是一同被抓?”
老汉被问及此,似乎有些忸怩,声音发涩:“是…是水生那孩子,现下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他像是怕人误会,又急忙解释,“他俩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