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做戏
铁鹞堂静了静,侍从都惊讶地看着李昭戟,连李继谌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去做什么?”
“去唐宅扮演唐嘉玉的夫婿,诱骗她解开凌云图。”李昭戟神色淡淡,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既然目的是套出秘密,找一个她喜欢的人,更容易让她敞开心扉,不是吗?”
这就是事实。李昭戟心里那股不爽可算找到了出口,唐嘉玉亲口说喜欢他,哪怕他并不在意这个女子,也轮不到别人来算计。
尤其那个男人是他的表兄,一个事事都要和他明争暗斗的应声虫。
魏成钧脸色骤然变差了,碍于李继谌在,勉强笑着道:“表弟之前不是很厌恶此女吗?”
“我只是厌恶虚情假意,并非厌恶她。何况……”李昭戟看向魏成钧,眼中笑意稀薄,暗藏冷锋,“人随时都会变,不是吗,表兄?”
魏成钧脸色难看,李继谌的心腹谋士段泽却笑起来,说:“如果少主愿意,当然再好不过。你和齐兴公主相貌登对,身份也匹配,说不得也是一桩良缘。”
李昭戟一脸高冷地纠正:“只是做戏,谈不上什么良缘。我去也可以,但有条件。”
“少主但说无妨。”
“第一,这件事不要大办,消息控制在唐宅内,反正也用不了几天,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是自然。”段泽说道,“少主的正妻是整个河东的事,我们自然不会声张出去,影响少主未来娶妻。”
“我倒无所谓。”李昭戟说,“我哪怕有过婚配,也没人敢挑剔我,但她是女子,传出去世人终究对她更苛刻。第二个要求,假成婚,不同房,我不会和她住在一起。”
段泽意外,李昭戟竟然主动要求不同房。段泽挑挑眉,道:“新婚夫妻不住在一起的,未免怪异了些。”
“既然是演戏,就虚假到底。等解开凌云图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李昭戟神色漠然,淡淡道,“但我们为了凌云图如此欺骗她,终究是河东对不住她。等此间事了,为她置备一副丰厚的嫁妆,让她去嫁喜欢的人吧。”
段泽忍不住提醒道:“可是少主,她喜欢你。”
李昭戟极冷淡又理所应当地应了声:“但我不喜欢她。她不会是我未来的妻子,还是让她另寻良人吧。”
段泽笑而不语,少主果然年轻,重情重义,不懂情爱,却又太看重情爱。如此少年意气,难怪唐嘉玉会对他一见钟情。
段泽更乐见这个结果,这比他去唐宅里假扮唐嘉玉夫子有用多了。而且,段泽作为给唐嘉玉当了两年绘画夫子,又亲眼看着少主长大的人,他有预感,等少主去了唐宅,恐怕未必做得到今日所言一般冷酷绝情,郎心如铁。
就算生了感情也无妨,唐嘉玉是大齐公主,这本身就是政治资源,尽可取来用之。之前节度使同意魏成钧去接近唐嘉玉,段泽就一直很警惕。
人的感情,是最大的变量。
段泽见李继谌、魏成钧、李昭戟三个主事人都冷着脸,有意调节气氛,笑道:“有少主出马,就不用属下腆着脸去扮夫子了。属下才疏学浅,再教下去,实在掏不出什么东西了。节度使,您看如何?”
李继谌从李昭戟发话开始就一直拧着眉,脸色严肃,一言不发。段泽见李继谌脸色不对,恍然拍了下手:“没留意时间,都已经到这个点了。说好了今日烤羊,我忘了吩咐厨房,不知道他们开始烤了没?”
李昭戟听明白了,起身道:“我去看看。”
魏成钧也跟着告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铁鹞堂,庭中秋风渐劲,树影萧萧,李昭戟和魏成钧在门口分道,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些客套、圆场的话,各自转身,背道而驰。
侍从鱼贯退下,等铁鹞堂只剩下段泽和李继谌时,段泽才问:“主公沉默不语,似乎并不赞同少主的提议?”
李继谌叹气,道:“昭戟是个重情之人。我就是怕他被女色蛊惑,所以当初才将唐嘉玉搬出节度使府,建了唐宅,将她单独养在外面。”
段泽想到往事,目露了然。
广明元年九月初六,刘英容在云州生下李昭戟,就在同一天,皇帝南逃的消息传来。第二天,李继谌就率领骑兵南下勤王,开启了他的成名之路。所以李继谌对李昭戟非常有感情,这不只是他和爱妻唯一的孩子,更是他一路出生入死、称雄争霸的见证者。这个孩子,是他的吉兆。
而李继谌刚到关中,就捡到了唐嘉玉,并携有皇室秘宝凌云图。李继谌一方面觊觎凌云图,另一方面又很警觉,他不相信自己能如此好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祥瑞和诅咒总是同时出现的,这很可能是凶兆。
李继谌将还是婴儿的唐嘉玉送回云州,让刘英容照料。刘英容和他并肩作战多年,心有灵犀,从来无需多言,李继谌相信妻子能处理好这件事,他则继续带领鸦军,全心全意在关中平乱。
张朝起义席卷全国,治军以残暴闻名,所到之处烧杀劫掠,以人肉做军粮,恶名昭著。张朝麾下的部将,能在这样的军队中活下来并混出头,也各个不是善茬。
哪怕鸦军训练有素、战斗力卓越,这样的敌人也并不好对付,李继谌在关中打了三年,光启二年才彻底击溃张朝,攻入长安。他在外打仗这三年,云州一切事务都由刘英容打理,刘英容刚生产完,同时又要照顾两个孩子,身体就是在这时候落下了病根。
李继谌受封河东节度使,风光无限,衣锦还乡。他回云州接妻儿时,看到年幼的李昭戟和嘉玉公主爬在一处玩。刘英容将嘉玉公主照顾得很好,那个女孩完全脱去了刚出生时的羸弱样子,将李昭戟压在身下欺负。李昭戟比她还大一个月,但看起来完全无还手之力,竟然不如一个女孩强壮。
刚在长安见过天子的李继谌迎头一盆冷水浇下。藩镇割据,群雄并起,各州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再遵从长安号令,甚至不再交粮纳税。再这样下去,长安只会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约束藩镇。李氏皇族里也不全是废物,一直不乏想重现大齐荣耀的英才。其中就有人提出过一种策略,向藩镇下嫁公主,以姻缘及血缘关系拉拢强藩,让藩镇兵力为中央所用,以强克弱,分而化之,一步步解决藩镇之祸。
李继谌那年才二十八,少年得意,功高震主,天下为之瞩目。他在长安时,许多世家暗暗打探过他的婚事,甚至皇室也有意下嫁公主,李继谌以和妻子伉俪情深之名,一概拒了。但他兴致勃勃回到自己家,就看到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