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复杂
李博元想起师父的吩咐,要他派人盯着林正阳和苏靖斌,还有郊外密林里那一大一小两座坟茔。也没说具体要做些什么,只是交代若有异常要及时飞鸽传书报给他。
什么样的情况才算异常呢?看着师父沉郁阴森的表情,李博元没有多问,派了精锐盯了一段日子,都说没什么异常。一个教书先生,一个生意人,两座荒坟,实在看不出什么。
飞鸽传回去了,师父没有回信,李博元也不敢让人撤退,让人继续盯着就是了。
林正阳和苏靖斌很少串门,但经常约着去孤山那边,据打听说是要合建书院,两人在空旷处比比划划地应该是在规划书院建设,理所应当地常常走到荒凉处。手下的兄弟盯是盯,但也近不了身,行踪能掌握,谈话内容就探听不到了。
这些依旧传回了老家,包括两家孩子也有走动,俨然已是很熟稔的样子,两家关系越走越近。
师父还是让盯着,也还是没有说有什么目的,重点要关注什么。兄弟们渐渐没了激情,闹着要换人,说这两人看起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盯得直犯瞌睡,不仅消磨时间还消磨斗志,窝得人都要废了。相反城外林子里的人倒没动静,派人过去一看,那个闲不住的人嗖嗖地在树上窜来窜去地练功,白天是猴,晚上当鬼,快成精了。
师父不让撤,自然有不让撤的道理,李博元肯定会不打折扣地执行。但玉坠的事来得突然,牵扯面广,而且是和朝廷兜圈子,事关帮里众多兄弟安危,甚至触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这几天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了。
李博元看向晴水,“消息可靠吗?”
“可靠。”晴水表情认真端宁,略带严肃。收了笑容的晴水颇有几分清冷的气质,眼神里有自信有坚定,有不容置疑。
李博元点了点头,他相信晴水的能力,晴水说出来的话,有时碎碎叨叨,有时大胆泼辣,但从不说没把握的话,都能保真。
不过是两个家庭因为某种原因托付了一个女儿,假如他们是故交,那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有知根知底夫人才会记在自己名下当成嫡女来养。
不过这确实是件事,是该飞鸽传书给老家了。
这时,凌风从外面进来了,说陆少爷正到处找公子,好像有事的样子。
“让他去茶楼吧,我马上过去。”
李博元起身就要走,晴水站起来送到门口,看着他下楼,看着他不见了身影,这才回转。进屋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她忽然想起陆公子曾经找遍整个春意楼,找一个十五年前被扔在春意楼门前的女婴,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不是活了下来都未可知。要不说人的命运天差地别呢,有人无声无息命如浮游,有人无路可走沦落青楼,有人经历转折仍是富家千金,比不得。
自己这身份,说一句爱都是亵渎,怎么敢去求?恐怕为他守身如玉都是笑话。
真羡慕那个命好的女孩啊,恣意洒脱,说笑随心,像一块宝玉,大概人人都想捧着护着吧。
这两天林潇月没出门,在家安生待着,像在苏州时一样,早上去母亲那里走走,无聊了去看看姐姐,仿佛这一个多月的波折不曾发生过一般。
众人皆安心,一场春雷而已,惊醒了不少冬眠,但那又怎样呢,鱼在水里游,鸟在天上飞,谁也不干扰谁,谁也不妄想谁。
父亲把她叫到书房去一次,说是受苏老爷所托,跟她解释一下玉姑姑的家世。
父亲告诉她,他们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是乱世里的孤儿,被师父收留给个栖身之地。因为只有张惜玉一个女孩儿,所以师父把她认作义女,其实她究竟是谁家的女儿,恐怕世上无人可知。
父亲怕她不信,再次提醒她不可妄加猜测,尤其是不能跟张士诚扯上关系。张士诚曾经和当今圣上多次交手,彼此的底细再清楚不过,锦衣卫的行事摆在这,不会容许有隐患留下。一将工程万古枯,开国帝王,刀枪剑戟下闯过来的,最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她连忙应下,请父亲放心,她以后不会想,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这个话题的严重程度她是知晓的,莫说她一条命保不住,恐怕几百条命都得葬在里面。
她又不傻,她干嘛要带着亲朋好友拿命往里填。
事到如今,仔细想想,她身世的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但苏叔叔和父亲以为她的执着还在探究自己的身世上,那就暂且让他们这样认为吧。
那天钰瑶给了她几包药粉,有自保的,有伤人的,让她随身携带着,真碰到什么人了也好脱身。
还告诉她如果有需要可以凭那枚戒指来茶楼这里调人手,林潇月喜出望外,感觉这下子她不但能运筹帷幄,好像还能出征了。
但是得好好筹划筹划。
这几天她也想明白了,钰瑶他们为什么如此确定自己的父亲和信物有关,却没有想过上门讨要,即便是在他们如此急迫的情况下。
说到底信物纵然有重大意义,但永远不及那个人万一——他们流落在外的少主。他们投鼠忌器,惟恐惊到宿敌对少主不利。这也是为什么苗家有精锐在杭州动作多年,却没有相关消息传出,他们一直以经商做掩护,不敢暴露真实目的。
所以说,父亲无形中就如同一位保管员,苗家把重要的族长信物存放在了林家,一旦他们找到少主,必然会向父亲讨要。
之前种种试探,包括给她下毒,其实是想以父亲为饵,钓暗中之人。
他们父女也真是——这算无妄之灾吗?她不知道。战火纷飞时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而权力的明争暗斗里又有多少局外人被牵扯其中,诛九族,抄家,流放,入奴籍,进教坊司,命运的铁蹄踏下来,能如何呢?
钰瑶说的没错,信物这个东西,对于林家来说本没有多大意义,既换不了钱,也夺不了权,父亲有意瞒下,并且在她提起时避而不谈,原因就是和她相关,父亲不敢冒险。
也就是说,信物是在她身上的,那就是苗家一直要找的那个仇敌所放,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