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 121 章
他们在海边巡视大船，周子烬让人再三检查了下上面烧煤炭的外燃式蒸汽机，确认没问题才放心。
手下也有序地说着航行遇到的问题，踊跃提着建议，气氛轻松，又带着对未来的期望，年轻的水手也是潮气蓬勃。直到船边守卫看到水里冒出个人形物件，误以为是刺客，大声叫喊了出来，众人的注意力才被吸引了过去。
甲板上，众人严阵以待，但也并没有什么慌乱，只有抬木仓瞄准海面，静待命令。
周子烬接过副手递来的望远镜看了看，又递还了回去。示意手下也看看，然后就让人去打捞起来。
可看清楚衣饰，确定那是个女尸的船长，却拒绝派人捞尸，嘴里一个劲的说着‘不吉利’，只让人去找岸边的渔民，给钱让他们开船去捞。
但找了好些家，那些渔民都不乐意，推说这种有专门的打捞船，只是离的有些远，今天天色晚了，时间来不及，就算把人请来，也是要住一晚，等明天再下海打捞的。
周子烬听到手下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然后把目光投向一副置身事外的船长，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非要等别人去捞吗？”
这是大海又不是池塘，一个潮起潮落，尸体就可能不见，怎么可能等明天？这些船员和渔民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当着他面竟然都这般推诿，不听命令，拿他当什么？
正指着图纸，想转移周子烬注意力的船长顿了下，才苦着脸说：“女子上船不吉利，更别说是女尸了……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去你祖宗！”周子烬脱口而出后，才察觉不妥，立刻找补道：“没有骂你的意思，我是说，要去‘祖宗化’。人老了都可能跟不上时代，何况祖宗又不可能活千百岁，万物都在变化，刑法都在不断改变，规矩为什么不能变？”
中年船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还是摇头：“可规矩才是最要人命的。不能因为一个死尸，就让底下兄弟离心啊。”
周子烬咬了下牙，干脆看向船长的两个副手：“你们也这么认为？”
两个副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级大些的，犹豫着回答：“要真的捞，得焚表问祖，得到祖宗同意……”
此时匆忙赶来，正好听到这几句对话的詹省最高行政长官——陈仄，恨不得把那开口的两人各踹一脚，或者把对方脑子敲开，看看里面里面灌了水进去。她都没有站稳，就连忙插话说：“大人，属下已令人去买了艘船，过去打捞了。”
周子烬看了看这个才上任不久，还不到三十的年轻女子，再看看这群船员，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陈仄看了看周子烬的神色，又看了看大大咧咧，还什么都没有察觉的船长，眼神闪了闪，最后也选择了沉默，只是站在周子烬身后些的位置，一起去看那边打捞的情况。
小船回来时，周子烬就站在高高的甲板上，俯视着那具浮尸。
从那泡的肿胀发紫的面容上，勉强辨认出那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背上包袱此时也被打开放在了一旁，包袱里面竟然是团小小的婴儿。在南方这四月的天气里，已经散发出了恶臭。
周子烬抿唇看着那女尸和婴儿，让打捞人员不要乱动尸体，然后让随行的大夫过去验看死因。虽然这事应该是仵作的活，但大夫简单查看是意外还是谋杀，还是可以的。
大夫查看没有废多长时间，可回来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臭味。周子烬憋着气等答案，那大夫先是摇头叹息了几声，才说：“虽然大人和孩子都是溺亡，但那女子光看胳膊和双腿，都有无数的伤痕，按压胸腔时，也有处塌陷，还是旧伤……这事，怕是背后另有蹊跷。”
周子烬正准备说什么，船长先无所谓的摆摆手说：“哪有什么蹊跷，可能在海里撞哪了，或者被她家男人打的，这不是很常见吗？这婆娘就是气性大心眼小，动不动就……”
他说着说着，在周子烬面无表情又伶俐的眼神下，声音自己就消了。
“让当地官府查清楚。”
周子烬说完，目光投向那小小的包裹上。那里面的婴儿不出意料，是个女婴，还是刚出生没多久，只用破布包裹，连件衣服都没有的那种。周子烬多看了两眼，才冷着脸，直接带着亲卫离开了。
此时正是四月初，南方正值水稻育苗，又遇传统的上山祭祖时期，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周子烬并没有亮明身份，或者让人开道，所以回驿站的这一路上走得也不快。他就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一群群上山的人，目光也越发幽深。
等次日，当地官府把调查的卷宗递过来，周子烬看着卷宗上的‘殴打’，‘连生五个女孩’，‘溺亡’等字时，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明明已在全国都传达了，女子有继承权，能工作，能读书，能国考做官，可是还是阻止不了女婴生下来便溺亡的命运，还有这些礼和祀，女子依旧还是被排除在外。
周子烬捂着额头，让人去把官府最近几年关于女子自杀的案卷都统计一下，还派人去附近几个乡镇统计一下十岁以下新生儿的男女比例，然后派人去把陈仄喊过来。
等陈仄来的时候，周子烬还在奋笔疾书。她默默等了一会，周子烬才放了笔，抬眸审视着她。
“元首大人……”
周子烬打断她，开口就是质问：“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溺女婴这事？难道你也觉得这事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此事……此事急不来，大人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怕大人分心……”
“放……放……你好样的！”周子烬气得想骂人，但又强行忍住了，只能自己锤桌发泄。
他站起来，把统计表扔给陈仄看，然后又拿起自己刚刚写的东西，同样递给陈仄，说道：“这是《婚姻法》，我只给大框架，给个方向给你们，细节你们自己填，怎么完善你们自己想，做好就立刻颁布，如果做不到，就换一个有能力的来。”
陈仄一条一条的看着里面的东西，越看越震惊，这《婚姻法》第一条，就是婚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