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三月为期
嘉楠原先的情绪被陆翊桉的话语冲散，一时间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萦绕在心间。
她知晓，自己和陆翊桉的相处，其实早已超出寻常男女之间的界限。
正如她此刻正坐在他的床边，正如他此时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只是因为他们身份上的差距才一直被人所忽视，轻易地被当成一种——理所当然。
她在方夫人身边十年从无差错，凭的就是心思细腻对一切人和事观察入微，陆翊桉对她的特别，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还没得到身契的时候，她一直避免去想这些事，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再相信“主子的欣赏与喜爱”，陆翊桉对她好，她就心怀防备地受着，努力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只求将来被抛弃的时候也能有立足之本。
可陆翊桉后来，不仅给了她身契，还为她立了女户。
她不过就是个寻常人，怎么会不感动呢……
所以，她违背自己最初的想法，选择了再留一段时间。
但她很确定，自己最终一定会走。
他们之间不会有将来，也不应该开始。保持如今的状态，已经是她对自己的纵容。
她以为，陆翊桉会懂她的。
有些话不挑明，她才有退路。
因而，哪怕陆翊桉说得再诚挚真垦，比起心动，更快占领嘉楠全部情绪的，是慌张与害怕。
嘉楠几乎是强硬地挣脱开陆翊桉的手，退开来后，她本想说些什么来应对，但心中脑中都乱作一团，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嘉楠，”陆翊桉忍着疼痛向嘉楠挪动些许，重新伸出手来，“听我说完好吗？”
可嘉楠却没有挪动脚步，满脸都是纠结与彷徨。
陆翊桉却不肯让嘉楠就此退缩，今日他既然决定了将话说明白，就没有给自己留有后退的余地。
见嘉楠不为所动，他竟挣扎着作势要下床。
嘉楠见状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忙上前阻拦他的胡闹举动：“陆翊桉！你腿还要不要了！你当接骨那么容易的吗？！真的想从此变成个瘸子不成？！”
陆翊桉却笑了出来，顺从地任由嘉楠将他推回床上躺好。
这一回，他没有去牵嘉楠的手，只是轻轻地扯住她的衣袖：“那你不要走，听我说完好不好？”
嘉楠其实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时陆翊桉不复方才的强势，软了语气又带着些许恳求跟她说话，她到底没再将人甩开。
只是依旧虚坐在床尾，不肯离他太近。
陆翊桉的神色一暗，但也不再勉强，他理了理思绪，正色对嘉楠说道：“嘉楠，我既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坦诚相待，自然不会欺瞒于你。”
“从前祖母怜我万念俱灰，不曾真的强逼过我去做些什么，所以我那时能够回绝江家的亲事。但往后……我未必能够事事拗得过祖母，这也是我不曾动念将你留下来的原因。”
“即使是我，在这望京城里尚且不得自由。皇权与孝道压在头顶，重于泰山。我挣扎过，妥协过，最终……也可能会屈服在这世道的规矩之下。”
“我不能保证自己，所以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够离开。可是嘉楠……人非草木，情不由己。我只是希望，在这些仅剩的日子里，你我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
“嘉楠，我不想与你如主客一般，客套着过完这最后的时光。”
陆翊桉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说这么多近乎拈酸的话。
可这些话就像一直深埋在他的心里似的，今日终于能够表露出来一吐为快。
嘉楠更是不曾料到，她只是因为听说陆翊桉要议亲的事一时情绪有些复杂，竟惹得他说出这许多直白的话来。
其实，她之所以会难受，正是因为知晓陆翊桉迟早会有议亲的那一日。
流言不会叫她自乱阵脚，只有真相才会直戳人心。
若陆翊桉今日跟她说什么，他不会议亲不会娶妻之类的话，她反倒不会信。
可陆翊桉说，他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低头，所以希望在她离开前的日子里，彼此可以真诚相待。
仅此而已。
嘉楠无法拒绝。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可以如此的。
“三个月。”嘉楠咽了咽口水，终于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心意，“陆翊桉，三月为期。在此期间，你我不论身份凭心相处。三个月后，无论如何我都会离开。”
“好！”陆翊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伸出右手手掌，“击掌为誓！”
“三月之内，你只当我是陆翊桉，我只当你是沈嘉楠，只凭心意对待彼此。”
嘉楠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翊桉，缓慢而坚定地伸出自己的手，最终与陆翊桉的手掌紧紧贴合到一处。
击掌为誓，不负此言。
“好。”
自这一日后，嘉楠与陆翊桉的相处变得更为亲密自然，陆翊桉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几乎事事都黏糊着嘉楠。
喝药吃饭一应都要嘉楠陪着哄着才肯。
嘉楠竟也都依着他。
倒叫福顺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得远远地躲出屋去，心中万分羡慕起福康的不谙世事。
陆翊桉的院子里虽说人不多，但传言并不会因为人少而消失。
他不希望他与嘉楠之间的私事变成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因而在嘉楠为陆康安施完最后一次针后，陆翊桉向自家祖母，提出了去京郊庄子休养的想法。
嘉楠并不在场，不知晓他到底是如何与老太君谈的，但老太君竟然同意了他离府，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裴瑜必须跟着一起去。
虽说如今陆翊桉已经能借助双拐行动，但毕竟没有彻底康复。
术业有专攻，比起嘉楠，裴瑜还是更擅长接骨治伤，有裴瑜跟着她才放心。
陆翊桉自然没有意见，于是裴瑜就这么被裴家打包送来了忠义侯府，与陆翊桉一同出发。
福顺原本收拾好了行囊，却被陆翊桉告知他不在同行之列，急得他几乎要哭出来，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有眼力见的！
结果被陆翊桉叫到面前狠敲了一记脑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托赵珂给你安排了骑兵营的预备役考核，你这段日子就去军营呆着吧，要是没通过就别回来见我了！”
福顺闻言，一时惊喜于可以去军营练习考核骑射，可是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