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禹山(二)
张二狗让景初跟紧,景初便也听话地跟在了张二狗身后。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种时候,野外生存大师的话当然要听。
但张二狗的行为让景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沉默地爬上了一棵高树,下来后,就带着景初一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这样的黑夜里,张二狗真能辨认出流水的痕迹?还是说,他听力异于常人,可以听到潺潺的水声?
景初以为,在一片陌生的山林里寻找水源,大约需要借助植物的分布、生长方向和脉络去辨认,没想到张二狗完全没有在意植物、土壤一类,只是登高望远,就轻松确定了方向。
走了一截,果然听到汩汩的水流声。景初便虚心下问:“张二哥是怎么知道泉水在这个方向的?”
“光。”张二狗低声回道。
这个回答一开始确实出乎了景初的意料,但她一转念便恍然大悟。而张二狗也不敢教景初猜测自己话里的意思,接着解释道:
“将主您围了山下的湖,断了众匪的水源,标下大胆猜测,这是要逼郝峰带兵下山,跟将主您做过一场。但郝峰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要么是山上有存水,要么就有泉眼。”
“存水撑不了这么长时间,只能是山上有水源。”
“但若说着泉眼储水量多么丰沛的话,那也不可能,不然郝峰那厮没必要派部下偷偷下山,凿冰取水。不大点的泉眼,一天出不了多少水,因此标下觉得,这些贼匪必定宝贝着这眼泉,夜里也当有人看守。”
“有人守着,就有火把,就有光。咱们朝着有光的地方走,不会错的。”
景初顺着张二狗的目光望去,果见不远处,寥寥几星火光如豆。
“火把密集的地方也不能去,那必定是议事堂、粮仓一类重兵把守的地方。一汪小泉,要不了几个人,小的觉得,此处最像。”
说着,张二狗还要朝前走。
景初赞同颔首,却拉住了张二狗。
“接下来,你跟着我走。”
张二狗虽然不知道将主想干什么,却也本能地服从命令,跟在了将主身后。
二人猫着身躯,悄没声地逐渐接近那几豆星火。景初数了一下,三个哨兵。
越接近泉眼,地面清理得越干净,没有积雪、树木的遮蔽。
这对于景初而言,有好有坏。没有积雪、残枝败叶,她们发出的声音会很小,不会惊动那三个哨兵。但坏处就是,即便是在黑夜里,这样平坦到一览无余的地形,想遮蔽身形,真的太难了。
景初向后伸手,往下压了压,随后匍匐下来。张二狗见此手势,便也匍匐下来,随着景初一点点向前挪进。
那三个哨兵正在打瞌睡。景初二人离得越来越近,风好像把这几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地送到了耳边。
突然一个哨兵好像睡着了,头猛地低了一下,教这个迷蒙的哨兵一下子清醒了一瞬,那双半阖的眼睁开了。
景初二人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体瞬间僵直。景初立即带着张二狗俯下身去,竭力融进夜色里。
好在她们前方有块凸起的岩石,投下的影子很好地掩护了二人。那哨兵虽然往这边瞥了一眼,却并没有起疑,只是咳了一声,从歇息的岩石上爬了起来,低低咒骂了句什么。这声音被风撕碎了,听不真切。
他把火把扎进了岩缝里,准备找一块大石头后面,在背风处小解。
他身边的同伴也被惊醒,见此问了一句。听这哨兵道:“解手。就回。”便也没有管。
说完,竟然朝景初处走了过来!
张二狗顿时喉咙一紧。
景初见此,当机立断,不再继续接近,而是趁着夜色浓重,如同一个幽魂般骤然接近此人,这哨兵还未见到人影,便被轻飘飘一记手刀放倒。
这哨兵软倒而下,景初立即稳稳扶住了他。
泉眼处两个哨兵听到动静,便又问了句:“怎么了?”
景初轻轻放下这个软倒的哨兵,悄然推了张二狗一下。
张二狗会意,压下嗓子,含混应了声:“无事。”
这张二狗学得倒颇像,那两个哨兵便也没有起疑。
既然没有闹出动静,那便好办了。景初冲张二狗打了几个手势,两人悄悄摸到剩下的两个哨兵身后,击晕了二人。
接着,景初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掩住口鼻,将步包里的粉末状物倒进了面前的这一汪泉里。
做完了这些事,景初又将石头后面那个哨兵拖回了原处,做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这几个哨兵早上醒过来,大概率也只会觉得,自己昨夜值夜时睡着了。
张二狗这才问道:“将主,咱们回吗?”
景初却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向不远处的营寨瞄了一眼:“你先回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张二狗闻言,虽然觉得不安,却也咬牙决定留下:“标下留下伺候。”
景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故技重施,再度向营寨摸去。
这寨子的排布者倒是深谙用兵精髓,据险而守,岗哨重重。好在景初是从山后翻上来,不用面对鹰巢正面到悬梯径的三重哨卡,直接从鹰巢内部摸去粮仓,要轻松很多。
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兵士,景初翻窗进了粮仓。随意找了个角落里一躲,景初交代张二狗:“休息会儿吧。”
离定好的寅时三刻还有点时间,大可以小憩一会儿,恢复精力。
山下,蒋全已经整军,悄然逼近了那处天险:悬梯径。
昨夜,他突然被将主秘密叫到山后,听说了将主的军事谋划,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但他怎么求,将主都没有改变以身犯险的想法,他实在无奈,只好照将主吩咐办事,希望能替将主分担一些压力。
看天光,寅时三刻已经近了。
天还没完全亮,整个鹰巢都被铜锣声催醒。景初驻军山下的这段时间,整个鹰巢都紧绷着,但齐军一直不发动大的攻势,这样的紧绷只带来了疲惫。
众匪一如往常,沉默着用完早饭,各自到岗。但没过多久,这些匪兵一个个腹内翻江倒海了起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离了岗,紧接着大半个鹰巢都开始上吐下泻。郝峰等几个匪首尚且高卧,被人紧急叫起来。听了这情况,郝峰心中一沉。
他怀疑被人投毒了。
自己人里面混进了奸细?不然,这样的绝壁之上,谁能悄无声息混进来?飞进来的不成?
要说这样大范围的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