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颠倒副本1
马车陷入沉寂,轮子碾过泥泞,发出湿重的声响。天空是浑浊的灰黄色,压得很低。
村落躺在那里,屋顶覆盖着深浅不一的灰褐色薄石片,杂乱地叠压着,缝隙里探出暗绿色的苔藓。
许多屋檐下都悬挂着风干起皱的作物根茎或是小型禽类的骸骨,用粗糙的麻绳系着,缓慢地转动。
一个老人提着木桶,从木门后挪了出来,身上穿着简陋的麻衣。
他的头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洼。他的头发被剃出几块斑秃,露出的头皮上覆盖着一层黄白色的厚痂。
脸颊上不仅有着大片扭曲增生的疤痕,疤痕正中央还鼓起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紫红色的肉瘤,表面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微微随着呼吸在跳动。
他看到阮稚一行人,动作瞬间停滞。那双眼白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用干枯似树枝的手遮住了眼睛。
喉咙里发出一个极轻的、被呛住似的短促气音。急冲冲的退回了屋子。
弹幕缓慢飘过
——我有点反胃……
——这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他那个瘤子在动吗?救命!
阮稚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胃里隐隐收缩。
目光看向车内,载着他们的马车很大。一共有五个人看起来都是任务者。
坐在最中间的是个身形魁梧壮硕的男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在他身旁是个面容较为瘦小,脸上还有着些许褐色雀斑的青年,他视线快速扫过四周环境,最后凝重地落回那个村民脸上,眼神里带着警惕。
最特殊的是坐在她正面的人,从刚开始这男人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的停留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他认识她吗?
阮稚身旁的女孩没做过什么任务,一看见这幅画面,胃里翻江倒海的干呕了一声。
那魁梧的男人连忙制止“喂喂喂!别吐车内。”
女孩来不及说话,连忙把头伸出窗外。
一股酸味弥漫开来。
阮稚看见好些人都变了脸色。
好在都是任务者,没不堪到再有人吐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没人主动说话。
直到他们沉默地穿过村庄中心的空地。不远处的空地尽头,就是他们马车的目的地,那座小小的教堂。
坐在马车中间的男人,从车帘的间隙间看过去“这个地方不对劲。”
“耗子,你看的出这是什么时代吗?”
那窗边模样年轻,脸上还带着眼镜的男人说道“那个老人可能有麻风病,他的面部塌陷就是这个病的主要特征,但那个会动的肉瘤,有可能源于梅毒。这可能是中世纪的欧洲。”
任务者们脸色大变,这两种都是传染性极强的疾病。
如果有一个出现,可能整个村子都是潜在的传染病患者。
比这更明确的信息是这两人是一个团队。
这时候暴露,是在有意争夺领导权吗?
这下,糟糕了。
阮稚有点苦恼。
阮稚身旁的女孩恢复了些精力,她无所畏惧的说道“但,在中世纪,麻风病患者被视为“活的死人”,梅毒是被视为放纵和罪恶的产物。得这些病的人只会被隔离和唾弃。他们怎么还能自由活动。”
众人没有说话。
好一些的可能是,这是对疾病比较无知的村子。坏一点的可能是,整个村子都是感染者。
或者是感染了疾病后,对正常人抱有报复心的怨恨者。
阮稚挑起车帘,越是观察,心情越沉重。
村庄空寂得诡异,但凡出现的村民都是面部有异。
这时,不远处的村落广场方向,却隐隐传来一阵阵嘈杂的、不同于这片死寂的喧闹声,像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发出一种沉闷而统一的哼鸣,间或夹杂着短促尖锐的唿哨。
男人脸色凝重,低声道:“那边……好像很多人。”
耗子环顾四周他们路过的那些寂静的歪屋:“声音都是从广场来,可能是大事情发生了。”
他们过于干净的样貌,在这个村庄里,如同黑夜中的火把一样显眼。
这样直接过去,无异于告诉众人他们是外来者,然后成为众矢之的,自投罗网。
“必须做点改变。”那一直看着阮稚的男人目光扫过地面潮湿发黑的泥土、墙根处生长着的颜色可疑的厚腻苔藓、以及一些堆积在角落的、不知是何动物的腐烂皮毛和碎骨。
生存面前没人矫情。
没有犹豫,几人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用手抓起那粘滑冰冷的黑泥,胡乱而用力地涂抹在脸上,脖颈,手臂所有裸露的皮肤上,掩盖住原本光滑的肤色。
阮稚扯下一些带着脓黄色斑点的腐烂苔藓,忍着作呕的欲望混合着泥浆,粘在头发和衣服上,制造出一种肮脏褴褛的假象。
往旁边望去,耗子则将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动物碎皮毛塞进衣服里,制造出怪异的隆起,并拆散自己的头发,用泥浆胶结成硬缕。
那个男人甚至狠下心,用尖锐的石片在手臂和脸颊上划出几道不深但足够狰狞的血痕,让鲜血与泥污混合在一起。
不过片刻,他们外表看起来尽可能地靠近这个村庄,每个人脸上,身上已变得乱七八糟,浑身散发着泥土腐烂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朝着那喧闹声传来的广场方向,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
越靠近广场,那种共同吟唱的哼鸣声就越发响亮,如同无数只蜂群从鼻腔钻入,在颅内振翅,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邪异节奏。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狂热,癫狂的气息。
他们混入广场边缘稀疏站立的人群中。
广场中央,搭建了一个高出地面的粗糙木台,台子边缘甚至插着几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台下疯狂的人群脸上。
然而,与村民们那布满脓疮、肉瘤和疤痕的狰狞面孔形成诡异对比的是——他们身上的衣着。
绝大多数村民竟穿着颇为体面甚至称得上整洁的粗麻或棉布衣物。男人们大多穿着缝补过的,洗的发白,却整理着一丝不苟的衬衫和长裤,女人们则穿着颜色暗淡但款式规矩的长裙,围着干净的围裙,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有些甚至还在头上包着素色的头巾。
他们的穿着无一不表示着正常,却带来一种非人的骇人感。
台上捆着他们熟悉无比的脸,那是比他们更早进入副本的另一名任务者。他显然没能成功伪装,此刻被剥去了外衣,被粗壮的麻绳以展示的姿态捆绑在木桩上。他的嘴里塞着破布,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一个脸上脓疮密集得几乎看不到完好皮肤,头顶生长着一个硕大,流着黄水的肉角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到台前,举起一个陶罐。他嘶哑地高喊了几句。
阮稚没听懂她在唱什么,但台下黑压压地挤满了村民,瞬间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呼应,显而易见这是某种祭祀。
但接下来的一幕推翻了她的设想。
几个身体有着各种畸形或是多指粘连如蹼,或是脊背弯曲如弓,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