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挑拨
周子衿去厨房多拿一套餐具出来,一时间,席间只闻碗箸轻碰的细微声响。
夏栀厨艺有限,又初次在这个时代下厨,能用的烹饪方式和调料极为匮乏,所以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都......很难评。
幸而,三人心思全然不在菜上。
周子衿夹了两筷就停了,专注喝碗中的白粥。
周凛很捧场地大快朵颐,每吃一口还会附上夸赞。
夸到后来夏栀这样厚脸皮的人都觉得害臊,“其实五郎不必这么......违心。”
周凛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笑意不减,“我说的是实话,能吃到你做的饭,本就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
周子衿险些被粥呛到。
周凛本来不觉这话有何不妥,遭他打岔后知后觉臊起来,毕竟在小辈面前,只好用威压掩饰:“你小子!”
夏栀没理周子衿,岔开话题问周凛:“五郎这趟出去,人抓到了吗?”
周凛摇头,“差一点,不过救下了被拐的女子。”
“人怎么样?活着吗?可有受折磨?”
周凛神色微敛,“大多无性命之忧,只是遭遇不太好......算了,不说这些。”
夏栀观他神色已能猜出一二,又问:“究竟是些什么人,如此嚣张。”
周凛:“就是一伙流窜的匪徒。”
周子衿掀眼看一眼周凛,他知道不只是匪徒这么简单,五叔却连这都瞒着,可见对她的呵护。
先前所有提醒劝诫皆被五叔当作耳旁风,此刻心中唯余一片冷然。
他倒想看看,这夏栀周旋于他们叔侄之间,究竟能演出怎样一场好戏。
如果需要,他不介意将计就计,陪她演得更亲近些,让五叔早日看清这女子的“真面目”。
莫名的情绪作怪,在夏栀又要张口追问时,不恰时地插了话:“夏娘子今日做的菜很素,不像你一贯偏好。”
“嗯?”夏栀乍听他这么说很是茫然,没头没脑一句要问什么。
周凛夹菜的动作慢了一拍,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接道:“栀娘向来心细,对任何事都颇为上心。”
他竟然在替她回应周子衿的话。
意识到这点,夏栀霎时明白了周子衿的意图,他在搞事情,故意在周凛面前显示亲昵。
可......为什么呢?
明明他那么逃避自己。
夏栀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解释什么呢,他和周凛之间本就没什么,可看周凛这副模样,又不由心虚。
她恨恨地瞪向周子衿,对方却恰好抬眸,与她视线相撞。眼神深不见底,带着洞悉一切的冷然。
上扬的眉尾在她看来是无声的挑衅。
他在报复自己?因为白日的冒犯么?
思及此,夏栀骤然来了兴趣。
视线自下而上掠过,含笑盯着他的眉眼:“我正巧跟清漪学了几道素菜,想试试手,才做了这一桌,周郎君是误会什么了吗?”
“误会?兴许是吧。”周子衿笑得讳莫如深,站起身对周凛说,“我吃好了,还要温习功课,五叔慢用。”
周子衿离开后,夏栀看着食不知味的饭食,提议道:“五郎也别为难了,趁坊市未关,咱们去吃些别的。”
周凛没什么心思吃饭,“栀娘,我有话同你说。”
...
回到东院,周凛才开口:“我进城时听到些传言。”
传言多了,不中听的话自然也多,这点周凛深有体会。
夏栀浑然不在意:“外头编排五郎多年,你不也从不在意吗?”
周凛:“这怎能一般相较,女子的名节清誉是何等重要!”
“如何不能比较,我一不求人二不嫁人,凭他们如何说嘴。”
“不嫁人?”周凛愣了。
穿堂风掠过,带起一阵怪异的哀鸣。
“你也从未想过要嫁我是吗?”他紧随其后的话混杂在风声里,不轻不重,刚好够夏栀听清。
他神情晦暗,月亮被云层遮去大半光芒,夏栀瞧不真切。
她企图糊弄:“风有点大,挺冷的。”
周凛垂眸看着她,目光深沉,没有放弃追问:“你从未想过要嫁人,还是从未想过要嫁我?”
“我……”夏栀欲言又止,她果然不擅长应付张口就谈婚嫁的人。
一方面想着话到这份上,索性说清楚,另一方面又于心不忍,因为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明知原主对周凛怀有情愫,自己把话说绝了岂非拆人姻缘。
夏栀踌躇再三,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的答案:“嫁人对我来说,不是唯一归宿,暂时没想过。”
夜风卷起衣袂,他静静看着眼前人,只觉得比月光还遥不可及。
忽而扯起一抹笑,笑声里掺着涩然,“是我唐突了,我会等到你想明白那天。”
夏栀张了张嘴。
周凛担心她切断最后的念想,率先开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匪徒的事没有完全解决,阿耶寿辰也快到了,这些时日我可能无法抽身过来,有任何需要,你可以——”
原想说“找明止”,话到嘴边换成:“随时让小厮来知会我。”
月光在他转身的瞬间重新明亮起来,照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夏栀怔怔站在原地,心里一片纷乱。
她少有陷入情感两难的时候。
但是眼下,明显能感受到源自身体某处的难受,一抽一抽的,像被人捏着气口松开又收紧,反复不休。
“是你吗?”她在问另一个灵魂。
穿堂风依旧呼啸,没有其他声音。
原本美好的心情被搅弄的很糟糕,往常这时候她都会找个酒吧寻乐子,大唐不单没有酒吧,还有宵禁。
小地方宵禁虽不如长安城严苛,但作息更为规律,这时辰没有酒馆营业。
早知道在屋里囤些酒水了。
夏栀靠在门框上,望着飘忽的云层发愁。
她不是个爱好暗自神伤的人,很快为自己寻得两条出路。
睡是睡不着的,不如趁此机会再去探一探古井。
或者去找周子衿,她先前带去西院的酒没喝完。
第二条想法冒头的同时,夏栀不禁想起那两瓣唇冰凉的触感,脚尖一转,朝着西院的方向去了。
夜黑风高再敲大门显然不妥,她寻到一处两院交接的矮墙,用转头垒成简易阶梯,摸黑爬上墙头。
有依墙的杏树借力,轻巧跃入西院。
*
周子衿点两盏油灯伏案温书,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