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七情试炼篇【其四十一】自由宣言
七情试炼篇【其四十一】
1973年深冬的黎明,中部根据地万人空巷。临时搭建的演讲台由德赛帝国坦克残骸焊接而成,炮管改造的旗杆上,自由世界的蓝星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木子文站在用西奥帝国军用地图裱糊的讲台后方,黑色风衣的衣摆扫过那些被红铅笔圈出的战略要地。他的视线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面孔——矿工们皲裂的手掌还沾着昨夜拆卸敌军装备的机油,妇女们怀里抱着用降落伞布改制的襁褓,长河军校的学员们立正时,制式皮靴上还带着训练场的泥泞。
"同志们。"他的开场白被呼啸的北风撕碎,但第二个词出口时,全场突然寂静。这种诡异的安静让负责警戒的老将军想起1945年自由世界覆灭前,最后那发哑弹坠入议会大厦时的真空般的死寂。
"青山有幸埋忠骨。"木子文的声音像经过精密调校的武器,每个爆破音都让空气产生微妙震颤。他解开风衣纽扣的动作惊飞了落在扩音器上的寒鸦,露出内里那件染血的东康旧校服——三年前从伪政府控制区秘密带回的遗物。台下前排的莎莎突然捂住嘴,她认出那是她缝补过的弹孔。
当"春风再度山海关"的诗句落下,根据地自制的防空警报突然拉响。这不是敌袭预警,而是用缴获的德赛帝国音波武器改装的声效装置。凄厉的啸叫中,木子文举起右臂,这个手势让三千人同时摸向贴身携带的武器——老矿工的鹤嘴锄、女学生的裁剪刀、少年兵的改装手枪,金属反光在晨雾中连成一片银色海洋。
"让我们哀悼旧日世界的灭亡。"他的手掌按在坦克装甲讲台上,那些被炮弹灼烧出的凹凸纹路恰好构成东康地形图。医疗队的姑娘们突然开始分发黑纱,这是用击落的西奥帝国飞艇蒙布裁制的。整个根据地顿时陷入具象化的沉默,只有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们还在嬉闹——他们出生在沦陷后,尚不知何为完整的自由。
正午的太阳刺破云层时,木子文突然跃下讲台。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让警卫班的枪口齐齐抬起,又在他走近人群时尴尬地垂下。他停在一个坐在父亲肩头的小女孩面前,女孩手里攥着块德赛帝国巧克力——这是昨晚空投宣传品的附带物。
"迎接新时代的降临,"他掰开巧克力分给周围的孩子,锡纸上"帝国特供"的钢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需要最纯净的勇气。"当孩子们咀嚼着敌人的糖果时,他转身指向北方,那里,德赛帝国的侦察卫星正掠过苍穹。
"我们必将解放全人类!"宣言的尾音被十二声炮响截断。这不是武器,而是根据地科学家们的最新成果——用废弃油桶改装的超时空谐振器。声波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扭曲,几个德赛帝国制造的监测仪器突然爆出火花。
台下爆发出的欢呼声惊动了实验室里的列别杰夫。老科学家从显微镜前抬头,培养皿中的水熊虫标本正在辐射环境下舒展身体。这种极端生命体的抗辐射蛋白,此刻正在与东康志愿者的血样发生奇妙的反应。墙上挂着的《超级战士计划》进度表显示,DNA修复因子的提取效率已提升至73%,用的是从莎莎赠送的医学典籍里破译出的帝国生物技术。
傍晚的庆功宴上,木子文独自走向实验室。走廊两侧的玻璃罐里漂浮着各种生物标本——注射了水熊虫基因的小白鼠、再生能力增强的蜥蜴、在真空环境下存活了37天的果蝇。最末端的隔离室里,列别杰夫正在调试辐射发生器,他假腿上的德赛帝国零件在蓝光中泛着冷焰。
"曼尼亚实验室也在做同类研究。"老科学家递过一份破译的电文,上面古德里安元帅的签名墨迹未干。木子文用莎莎送他的钢笔在边缘批注,墨水恰好掩盖了"人体实验已进入第二阶段"的字样。
当夜,根据地的每个家庭都分到了特制的蛋白药剂。装在德赛帝国子弹壳里的蓝色液体,将在未来三个月内逐步改变三千名战士的细胞结构。孩子们在睡梦中被父母注入药剂时,没人注意到夜空中的异象——一颗流星突然改变轨道,向着曼尼亚方向坠去。那是超时空装置的首个实战测试,载着木子文写给莎莎的密信,信封火漆上印着自由世界最后的纹章。
1974年深秋的黎明,自由新军第三师驻地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四十二岁的运输连长赵寒山蹲在野战厨房旁,德赛帝国制造的铝制饭盒在他掌心微微发烫。雾气中传来年轻士兵们的谈笑声,他们正在传阅最新缴获的西奥帝国杂志,封面女郎的笑容在战壕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赵寒山突然捏扁了饭盒,滚烫的稀粥溅在他手背的陈旧弹痕上——这个伤疤是十二年前东康最后保卫战留下的纪念。
晨雾中浮现出记忆里的血腥画面:1942年冬天的葫芦谷,西奥帝国第七装甲师的炮火将山坡上的雪都染成了铁锈色。时任少尉的赵寒山拖着断腿爬回主阵地时,看见政委王振国正用缠着绷带的手掌拍打一堵奇怪的"墙"。那是由阵亡战友遗体堆砌的工事,冻僵的肢体交错成诡异的几何形状,被炮弹掀起的泥土覆盖后,竟成了最坚固的屏障。
"混蛋!谁让你们用战士的尸体筑掩体的?!"王振国的怒吼在回忆中格外清晰。赵寒山至今记得政委说话时,那颗嵌在他颧骨里的弹片如何随着面部肌肉颤动,像枚丑陋的勋章。
师长林卫民从指挥所钻出来,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儒将此刻浑身是血。他捡起地上一顶被弹片撕碎的军帽,轻轻盖在一具尸体的脸上:"政委,如果我比你先阵亡,请你也把我砌进这道墙里。"他说话时还在咳嗽,肺叶里的弹片随着呼吸发出风箱般的声响,"这确实是个好归宿。"
雾气突然被朝阳刺穿,赵寒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前的景象与记忆重叠:自由新军的工兵们正在用德赛帝国空投物资的金属箱构筑工事,那些印着铁十字的钢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就像当年冻僵的战友们青灰色的面容。
"我们两个不会相差太长时间的。"记忆里王振国政委的回答平静得可怕。赵寒山摸向腰间的水壶——里面装着根据地产的劣质烈酒,酒精浓度刚好够麻痹回忆带来的疼痛。他仰头灌酒时,看见运输连的新兵小李正偷偷擦拭家书,信封上的邮戳显示来自西奥帝国占领区的劳改营。
作战哨声打断了沉思。赵寒山拖着那条永远治不好的瘸腿走向卡车——这是用德赛帝国报废装甲车改装的运输工具,发动机盖上还留着弹孔形成的星座图案。当他爬进驾驶室时,副驾驶上的新兵正在笔记本上画速写,纸上赫然是昨天阵亡的机枪手老周的面容。
"画得不像。"赵寒山突然开口,新兵吓得差点撕破纸页,"老周右眉的疤是在1942年葫芦谷留下的,你画反了方向。"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了新兵的抽泣声,但赵寒山还是从后视镜里看见泪水砸在速写本上的痕迹。
运输车队穿过雷区时,赵寒山的手腕突然开始颤抖。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1942年那个雪夜的后遗症——当时他徒手挖了六小时冻土,把林师长和王政委并排埋进他们亲手构筑的血肉长城。记忆里两位长官的遗体轻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热血都已流尽在葫芦谷的雪地上。
傍晚的补给任务结束后,赵寒山独自走向战地墓园。这里没有具体的墓碑,只有用炮弹壳焊接的集体纪念碑。他从怀里掏出半瓶真正的德赛帝国白兰地——这是上次突袭敌军指挥所的缴获品。酒液淋在锈蚀的金属上时,发出奇特的滋滋声,就像当年王政委往林师长伤口倒酒精时的声响。
"男人为妻子哭泣直到她下葬,"赵寒山突然背诵起东康古老的谚语,这是林师长常说的话,"男人为国家哭泣直到他下葬。"后半句消散在突然袭来的风雪中,仿佛不愿打扰地下的亡魂。
回到营地时,夜训刚刚结束。新兵们围着篝火传看一本破损的相册,那是从西奥帝国军官尸体上找到的。赵寒山瞥见其中一页——照片上的帝国士兵们站在类似的"人墙工事"前比着胜利手势。他突然抢过相册扔进火堆,皮革燃烧的焦臭味中,年轻人们沉默地看着火焰吞噬那些陌生的笑脸。
深夜的帐篷里,赵寒山就着煤油灯检查明日的运输清单。当他在"医疗物资"栏签下名字时,笔尖戳破了纸张——这个签名与1942年阵亡名单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帐篷外,北风呼啸着掠过雷区,刮起那些标着骷髅标志的金属牌,发出类似当年葫芦谷战场上,子弹掠过冻土的声响。
在入睡前的恍惚中,赵寒山又看见林师长最后那个微笑。那是往人墙里搬运自己遗体时,冻僵的脸上凝固的表情。此刻他才明白,师长当时不是在告别,而是在欢迎——欢迎所有人加入这场永无止境的守望。1974年的冬天,自由新军的阵地上,活着的与死去的,仍在共同构筑着那道看不见的血肉长城。
《自由宣言:1974年冬》
1974年隆冬的黎明,中部根据地的万人广场上凝结着肃杀的寒气。由德赛帝国坦克残骸焊接而成的演讲台上,铁锈色的霜花在装甲表面蔓延,如同岁月结痂的伤痕。木子文站在用西奥帝国军用地图裱糊的讲台后方,黑色风衣的衣摆扫过那些被红铅笔圈出的战略要地——翡翠峡谷、北境走廊、非比尔湾——每一个地名都浸透着自由战士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