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重逢（下）

完了。

哈利看到斯内普冷下来的眼神，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他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等想好怎么说再解释——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简直蠢透了。

他甚至忘了脖子上还戴着那条银链。

斯内普的眼睛从他脸上移开，落到他的手上。

哈利下意识握紧拳头，即使那毫无意义——他的手上当然不会有戒指。左手无名指上光秃秃的，右手也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戒指呢？”斯内普又轻声问了一遍。

“被偷了！”话刚脱口而出，哈利便意识到这是他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回答，“西弗勒斯，听我说——我一回来就在对角巷昏过去了，醒来后发现戒指不见了，还有龙皮袋，你给我的那些魔药也全都……”

他急切地向前一步，斯内普却冷漠地后退了一步。

“我发誓我一直戴着它！”哈利语无伦次地想要把所有细节一股脑地倒出来，声音因为慌乱而有些磕磕绊绊，“唐克斯说看到一个小偷，不过还没抓住。小天狼星也在帮我查——”

他看到斯内普的表情，话说不下去了。

准确地说，斯内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这比任何愤怒都更令哈利恐惧。

“被偷了。”斯内普总算开口了，第一句话就让哈利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真是个令人着迷的巧合，不是吗？你消失了那么久，血盟的戒指也恰好……不翼而飞。”

“是真的！”哈利情急之下想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却被斯内普眼底冰冷的警告硬生生地定在原地，“我一直在找！我昏倒在对角巷的时候，唐克斯亲眼看见有人翻我的东西，她可以作证！你可以去问她——”

“问她？”斯内普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当然，她会为你作证，布莱克也会乐于帮你圆谎，多么令人动容的团队合作啊。”

“你认为我在撒谎？”

“不然？”斯内普毫不犹豫地打断，“一个不幸的意外？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还是你以为我会蠢到相信，那枚用魔法锻造、灵魂绑定的戒指，会被某个对角巷的小偷顺手牵羊？”

哈利张了张嘴，“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斯内普冷笑，“就像你站在雅努斯之门前，拍着胸脯对我说‘等会儿见’——这也是真的吗，哈利？”

哈利胸口一阵剧痛，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回来的时间出了差错，那不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斯内普拔高了声音，“救世主哈利·波特，总有数不清的理由和借口。时间出了差错，戒指被偷，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对——唯独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没有选择消失十四个月！”哈利忍不住吼道，“你以为我想让你等这么久吗？然后回来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戒指真的被偷，如果你真的在找，为什么一见到我时不说？你是在等我自己发现？”斯内普咄咄逼人，“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哈利？还是你压根没想过要告诉我？”

“我……”哈利被问得哑口无言，脸烫得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时机不对……我担心你……”

这些话说出来听着都像蹩脚的借口，可他总不能说害怕看到斯内普现在这种表情？说像个懦夫一样拖了又拖？

“哦，多么体贴。”斯内普语调一转，带着明显的讥讽，“救世主永远知道什么对别人最好，什么时候该坦白，什么时候该隐瞒。恐怕‘合适的时机’永远不会出现。告诉我，哈利，血盟的戒指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难道你觉得我是故意摘掉它，还故意把它弄丢？”哈利胸口一阵怒火，“我没想过要隐瞒！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不相信我——”

“所以你宁愿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

“你隐瞒了。”斯内普冷冷地说，“你看着我，让我吻你，装作一切都没变——你知道吗，哈利？这比撒谎还要糟糕。”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真是个完美的借口。”斯内普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或许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西弗勒斯，我把戒指弄丢了’——其实也不难，不是吗？还是对救世主先生来说，这种坦诚太难了？”

“别再叫我救世主！”哈利怒吼，“我不是——”

斯内普的身影已经转向另一边，背对着他。

“也许你终于意识到跟我订立血盟是个错误。”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毕竟它无法解除，你被困住了。”

“你真的这么想？”哈利也冷下脸来，“你觉得我后悔了？觉得我想摆脱它？”

斯内普一言不发，只是一动不动地背对他。

“很好。”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气，“非常好。既然你非要把我当骗子看——”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我现在就去找。”手握上门把手的瞬间，金属的冰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可胸口的火气和委屈仍搅在一起，“去翻遍对角巷、翻倒巷，整个英国——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找到它，揪出那个该死的小偷——”

他用力拧动把手。

“在那之前，就劳烦伟大的斯内普教授屈尊等待了——”

一道无声的咒语从背后飞来，门闩发出一声“咔嗒”，牢牢锁住了门。

哈利愣了一下，可还没等他转身——

窗户砰砰砰地接连关闭，铁质的窗闩自动滑入卡槽，窗帘如同有生命般刷地合拢，将最后一点光线也隔绝在外。壁炉里传来石块摩擦的沉闷声响，一块沉重的石板从上方滑落，将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整个客厅在几秒钟内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哈利震惊地看着这一切，难以置信地瞪向斯内普。

“你在干什么？”

斯内普没有回答，嘴唇紧抿着，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十分苍白。他的魔杖还举在身侧，手在微微发抖，已经转向了哈利。

哈利只觉得腰间一空，甚至来不及反应，他的魔杖已经飞了出去，笔直地飞向斯内普。斯内普一伸手，毫不费力地接住，甚至不看一眼，直接将它丢到房间的另一端。魔杖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最终撞上墙角的书堆停下。

魔杖也被夺了，哈利不自觉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你在玩什么把戏？”

斯内普再度挥动魔杖，这一次，目标是沙发。

那件他进门时随手扔下的黑袍突然飘到半空中，像一条黑色的蛇般在空中扭动着，迅速拉长成一条黑色的绳索，闪电般地朝哈利游来，缠上他的手腕。

哈利试图躲避，但空间太小，他只来得及避开正面，双手就被绳子牢牢绑在一起，还打了个死结。

“你他妈的疯了！”哈利盯着自己被绑住的手，挣扎了一下，绳子勒得很紧。

他抬头怒视着斯内普，看着那男人仍然一脸的平静，气得他几乎要笑出来。

“认真的？”他举起被绑住的手，“这就是你的办法？很斯莱特林，我得说。”

斯内普还是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漠然地看着他。

“你今年几岁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以为这就能关住我？”哈利冷笑一声，挑了挑下巴，“可惜我会无杖魔法，所以这些——”他晃了晃被绑住的双手，“有什么用？”

斯内普的脸色微微变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哈利试图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为什么不让我走？我说过我会找回来——”

“别走。”

“什么？”哈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斯内普已经大步向他走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推到墙上。

哈利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倒抽了一口冷气。没等他说什么，斯内普已经欺身压了上来，一只手抓住他被绑的双手手腕，高高举过头顶，死死按在墙上。魔杖被随地一扔，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撑在他脸侧的墙壁上，将他完全困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实在太近了，哈利甚至能看到斯内普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

他几乎要本能地开始反抗——

“别动。”

哈利本想说什么尖锐的话，但斯内普把脸埋进他颈侧，手指死死扣进他的手腕。他清晰地感觉到斯内普在发抖——不只是手，是整个人都在抖。

“别动。”斯内普又说了一遍。

“求你了。”

哈利的挣扎顿时停下了。心头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被浇灭了，反而心脏好像被那句“求你了”刺了一下又一下，疼得难以忍受。

“西弗勒斯。”他轻声开口。

“四百三十四天。”

终于，斯内普开口了，手按得更紧，“你知道...每天晚上闭上眼睛，我都会看见你困在一个我到不了的地方。或者——”他停顿了一下，“或者你不想回来，选择留在过去。我以为——”

“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他抬起头，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闪烁。哈利注视着斯内普近在咫尺的脸，从未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过那么多的脆弱和乞求。

“西弗勒斯，我回来了。我没有要离开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力地保证道。

斯内普松开了钳制哈利手腕的力道，稍微退开一点，把自己的左手抬到哈利眼前。银色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泛着微弱的冷光。

“只有这枚戒指能给我一点可怜的安慰，”他声音低了下去，“至少让我知道我们的契约还在，你还活着——”

“西弗——”

哈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他回到过去的日子里，斯内普独自度过了四百三十四个日夜。这枚戒指，就是他全部的寄托。可明白这一点的同时，他心底却莫名升起新的怒意。

斯内普还在继续，“你却说戒指被偷了，还说让我等——”

“闭嘴，你这个白痴！”哈利粗暴地打断了他。

斯内普愣了一下。

哈利开始挣扎，急切地想挣脱手腕上的绳索，“该死的，快把这个解开！”

“不。”

“解开！”

“如果我解开，”斯内普盯着他，低声问，“你会走吗？”

哈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的脑袋是不是被巨怪踩过了？”

然后他做了自己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倾身上前，用嘴堵住了斯内普所有荒谬的想法。这个姿势非常尴尬，他的手仍被绑着，角度也相当别扭。然而斯内普立即回应了他，一手插进哈利凌乱的头发，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把他向自己拉近。

好一会儿，当他们稍微分开一点时，哈利在斯内普耳边说，“我根本没想过要走，西弗勒斯。”

哈利抬起绑住的双手，动作虽然不太顺畅，还是成功套过斯内普的头，让绳索缠绕的双腕搭在他的脖子后面，这样彼此的身体可以贴得更近一些。

“刚才我说去找戒指，只是想证明给你看，它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他继续说，“我从没后悔过和你定下血盟。你等了四百多天，我在那边也待了整整五个月，每一天都迫不及待地想回来见你。”

斯内普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西弗勒斯，我从没想过离开你。我每天都戴着戒指，那也是我唯一的安慰。戒指是被偷走的，我发誓。”

斯内普沉默下来，将额头抵在哈利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他听上去好像所有的力气都散了，双手轻轻环住哈利，“如果你真的不要它……不会还戴着链子。”

“那你还——”

“我失控了。”男人的耳尖泛起点红，“我只是——看到戒指不在——我控制不住地往最坏的可能上去想——”

“所以你的解决方法就是把我绑起来？”

“那是个错误。”

“相当严重的错误。”哈利不客气地做出结论。

“你可以给我下个恶咒，”斯内普说，“但不是现在。”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哈利又吻住了他。

他们跌跌撞撞地离开墙边。哈利的膝盖撞在茶几上，差点摔倒，幸好斯内普及时扶了一把。不过两人因此同时失去平衡，一起倒向沙发。

衣服成了最大的障碍。哈利试图解开斯内普衬衫的扣子，被绑住的手让一切变得困难重重。

“解开这个。”哈利喘着气命令，随即又改了主意，“不——等等，先吻我。”

斯内普没有丝毫迟疑，俯下身嘴唇覆了上去，手在他身上游走，每一寸都不肯轻易放过。哈利绑住的双手扯紧他的衣领，丝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几分钟后，斯内普艰难地从沙发上撑起身体，伸手去摸魔杖，然后才想起来——他刚才把它扔了。魔杖在地板上，大概滚到了什么家具底下。

“该死——”

“算了。”哈利不由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绑着他手腕的绳子自己松开了，掉落在地上。

斯内普盯着地上的绳子。

“无杖魔法，”哈利提醒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说过我会。”

斯内普低低地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很快就变成了喘息，因为哈利获得自由的双手立即派上了用场。衣服不知道怎么就没了，无杖魔法真是个好东西。

他们紧贴在一起，谁也不愿松开半分。

斯内普的手按上哈利的肩膀，似乎想让他躺下。哈利却翻了个身，让斯内普的后背靠着沙发背，自己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俯身将唇覆下。斯内普瞪大了眼睛，手抓住哈利的腰，似乎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将他拉得更近。

“怎么？”哈利微微退开，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不喜欢这个姿势？”

斯内普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抚摸着哈利的脸颊，像是要细细确认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

“别动，”哈利贴着他的嘴唇说，“这次听我的。”

这个角度让哈利清楚地看到斯内普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同时也彻底掌控了局面。斯内普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声，头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他的眼睛紧闭，睫毛在颤动，嘴唇微微张着。

哈利俯下身，额头贴上斯内普的，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看着我。”

斯内普睁开眼睛。那双黑眼睛湿润而明亮，仿佛夜空中的星辰。

“我在这里，”哈利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引导着那只手来到自己的胸口，按在那颗为他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上，“哪里都不会去。”

“哈利——”斯内普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闭上了眼，仰起头，几乎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