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两位觉得如何?”
戚绶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不被欢迎,又问了一遍。
林渐秋和顾逸辰都不是蠢货,没有因为这点试探而露破绽。
顾逸辰先道:“恕在下对此类书籍涉猎极少,只听过死而复生的玄说,这种死后重回少年的还未听过。若是谈及此书,我仍认为更类庄周梦蝶,梦醒而无痕,即便梦中非虚,也与醒后之世无干。”
林渐秋的答复更为简单:“我信佛,信轮回转世。”
戚绶听完,抚掌大笑。
“二位都很有见解。”他夸奖道,“为答谢二位,我欲请你们饮一杯从府中带来的茶,可否相见?”
两人都很想说否。
但都很诚实地答应下来。
作为满朝皆知的佞臣,戚绶平均每天给皇帝进三条谗言。
因此被他得罪的人很多,敢得罪他的却很少。
戚绶带来的侍卫将屏风收起,露出他那一侧的情况。
红炉紫壶,檀案玉盏。
貌美侍女将茶壶的盖子轻轻掀开又盖上,浓烈沁人的茶香便散开来。
顾逸辰清亮的眸光暗了许多。
他来得也很早,竟不知这里有这么多人。
林渐秋倒是早知道隔壁有人,只是觉得公共场合有人很正常,没太在意。
早知道是戚绶在隔壁,她最多看一页书就告辞。
林渐秋两人见到戚绶面容后,老老实实地准备行礼。
“此地皆读书之人,不讲身份,无需多礼。”戚绶一摆手说,“我很欣赏你们,还请赏脸喝了这茶。”
茶汤嫩绿清透,茶叶竖直悬沉,其尖如花芽绽开,十分漂亮。
蒙顶石花,又称碧潭飘雪。
川蜀贡茶,比蜀锦更为罕见和贵重。
林渐秋曾多次听人说戚绶奢靡无度,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不肯委屈自己半分。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有钱有权真好啊。
某人又暗自嫉妒上了。
她半点不看那张招人恨的俊脸,端起茶便饮了起来。
戚绶狐狸般眯着的眼睛睁大,奇怪地问:“姑娘不觉得烫么?”
蒙顶石花叶嫩,不能以沸水冲泡,所以炉子的火很小,只够维持水温。
但也绝不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林渐秋淡笑:“尚可。”
她是被不少人拿滚茶磋磨过的,即便是十四岁的自己,也能接受这样的温度。
茶早喝完早走,要不是怕太过明显,这一杯茶她就一口喝了。
戚绶和顾逸辰将信将疑地端起自己的茶盏。
同样不想多待的顾逸辰喝了一口,险些喷出来,但包袱极重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礼,强忍着咽了下去。
察觉到他有些扭曲的表情,做了一个假喝动作的戚绶立刻将茶杯放下。
而后两人看着林渐秋平静地将一杯茶快速喝掉,眼神逐渐变成敬佩。
“茶已喝完,时间也不早了,若是在外面待得太久,家里难免会忧心于我,请恕我先行离去。”
她这么说了,谁也不好再留。
她婉拒了两人派人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带着侍女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逸辰不能像她这样潇洒,只得心情不佳地喝着戚绶的茶,与对方闲谈。
按理说,尚未入仕的他与当朝丞相交谈,应该小心谨慎一些,即便不讨好,也不应得罪。
然而抛去身份不谈,两人如今是同求娶一人的竞争关系,言语间难免露了锋芒。
顾逸辰:“听闻大人政务繁忙,平日里也多爱听曲看戏,今日怎么会来书肆?”
戚绶:“千言书肆是我的产业,春闱刚过,殿试将近,各地举子都赶至京城,我来看看生意如何,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顾逸辰:“……”
虽然都能猜到千言书肆背后的老板是权贵里的权贵,可谁都没想到是戚绶。
他不是孤臣吗?
怎么会经营这种在读书人心中拥有较高地位的书肆?
皇帝知道吗?
他心中有很多猜忌和疑问,但还没来得及试探,戚绶就将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戚绶:“我也听闻,太傅家的公子闭门治学已久,怎么突然想要定亲了?”
顾逸辰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眼中看着很奇怪,所以在采取行动之前就想好了答案。
他坦然道:“学以致用,不用则难明其深意,逸辰有意在琼林宴后步入仕途。因年岁尚浅,欲先定亲。”
作为太傅之子,他进入仕途是不走科举的,而是有专门的察举考核。
由无血缘姻亲的朝臣担保举荐,而后参加吏部考核,商定官位再交于皇帝定夺。
上辈子他没有走这条路,而是被太子向皇帝举荐,直接进东宫当了少詹事。
那时他与父亲争执过,还受了自出生以来的唯一一次重罚。
如今看来,父亲确实是对的。
即便是想要站队某位皇子,他也应该从朝官做起,而非是谁的属官。
会受牵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会导致自己太过被动,缺乏选择的权利。
“这样啊。”戚绶眉头微扬,语出惊人,“何必等到琼林宴呢,如今正好有一个位置适合你,本相明日大朝会时便向陛下举荐你出任工部左侍郎。”
顾逸辰险些当场骂此人歹毒。
首先,他要在琼林宴之后入仕,是因为皇帝会在琼林宴上宣布新科进士的官职去向,他届时入仕,不会被人认为占了科举人的份额。
其次,林渐秋的父亲林远,是工部右侍郎。
左右侍郎理论上平级,都是工部尚书的副官,但自古以左为尊,左侍郎的实权比右侍郎要高。
他如果真的当了工部左侍郎,只要林父还要脸,就不会答应他求娶林渐秋的事情。
“不敢如此好高骛远。”
顾逸辰坚决拒绝。
戚绶劝了几句没有劝动,又说可以帮忙举荐他,继续被婉拒,然后开始明里暗里试探是谁要举荐他……
这么过去了近两个时辰,眼看要过饭点了,才将人放走。
看着顾逸辰僵硬离开的背影,戚绶将杯中凉掉的茶倒在地上,身旁的侍女立刻将温度适宜的茶水倒进了他的杯中。
他面对着窗外的桃花,仰头一饮而尽。
望着花,戚绶脸上仍是那副令人难以揣测的笑容。
良久,他突兀地说了句:“求娶她,真是一个极好的决定。”
这几个人,现在可比夺嫡有意思多了。
侍卫和侍女都低着头,充当着木桩和花瓶。
顾逸辰带着满肚子的情绪和疑问,没有直接离开千言书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