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有颠婆必有颠公
余泠泠在黑砖窑借水给师兄冲澡时,突遇官兵闯入,逮捕了那对夫妇。
她回过神时,已手握一两“卧底费”,不知所措。
褚痴也捏着银子不肯松手:“打劫。”
“这是我的~”
褚痴盯着她威胁道:“我的。”
余泠泠不甘示弱,捂着嘴巴边咳边说:“我我我、我有不治之症!”
“啊?”
“恋、爱、脑。”
说完余泠泠脸颊染上酡红。
褚痴仔细一想,半晌才松手道:“这病不传人吧?”
天色欲晚,余泠泠和褚痴在客栈大堂内吃晚饭。
不过用水冲了遍身子,褚痴又变回了本该众星捧月的褚九爷褚痴。
虽裹在一件麻布袋似的旧长衫里,然瑕不掩瑜,照旧招来了不少人探究的视线。
余泠泠不在乎。
她只在乎把碗里屈指可数的瘦肉挑出来吃掉,再剩下沾猪毛的肥肉留给师兄。
褚痴颇委屈的瘪瘪嘴,用筷子在肉皮上乱戳。
“师妹不是说过要为公孙师父守丧,不食荤腥吗?”
余泠泠恼羞成怒的抬了抬眼,命令道:“别废话,快吃。”
于是,褚痴含泪咽了下去。
隔壁桌的大老爷们见状啧啧称奇:“好恩爱的一双苦命鸳鸯!”
“苦、苦苦苦命鸳鸯?!”
听他们莫名其妙的感叹,泠泠想死的心都有了。
打点好马车回客栈的路上,时间临近宵禁,天空淅淅沥沥又下了小雨。
“师妹,烤鸡腿真不吃吗?好好吃哦~”
褚痴叼着根鸡腿,啃的正香。
“有情饮水饱,还吃什么鸡腿。”
余泠泠酸溜溜的鼓鼓脸颊,废话,她当然想吃!
忽然,褚痴朝渐重的雨幕伸出了舌头。
师兄犯病了?
余泠泠停在檐下试探出手掌,面容不禁欣喜。
“诶!下雪了,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呀。”
褚痴无助道:“师妹,我好冷。”
“活该。”
怕师兄着凉,余泠泠赶快从竹筐里拿出油纸伞,一大半罩在了他头顶。
“本姑、姑姑娘很多年没给人撑伞了。”
她斜睨向他说:“你再、再敢趁机啃我,有你好果子吃!”
盯着小姑娘被雪粒淋透的半肩衣衫,褚痴愣了愣,继而有些别扭。
他自觉地接过伞柄,叮嘱道:“那你往我这儿靠点,别染风寒了。”
深夜回到客栈,正赶上账房先生监督店小二们搬酒坛。
惦念起这两天来的鼎力相助,余泠泠手指一挥,使唤起师兄为老人家报恩。
当五十多个酒坛“唰唰”搬回大堂,账房先生才缓缓回过神。
“褚九爷,搬出去的酒坛,你怎又全搬回来了,莫不是特意来砸场子的?”
褚痴面色尴尬的望向了余泠泠。
她耸耸肩:“怪我咯?”
趁师兄老老实实再把坛子放回去的间隙,余泠泠向账房先生又打听道:“我家褚痴师兄,他究竟是怎么疯的?”
账房先生淡声回道:“吐蕃人缉拿章监军使那日,九爷身为虞候偏逞莽勇,最后人没救到,自己反吃足了牢狱之苦,再出来时便疯了。”
余泠泠听得浑身竖起寒毛。
囿于文宗晚唐乱世,这凉州是非地,绝不能久待了。
账房先生掏出一块银子交给了泠泠。
“给我的?”
她本嬉皮笑脸的接过银子,然在掂量清分量后,不免吓了一跳。
“我家师兄卖力不卖身啊!”
“咳,这是褚九爷曾关照过客栈的回礼。”
账房先生不忍心的摇摇头,道:“只叹九爷风华正茂、品貌端方,也未有过婚配……”
余泠泠安慰他:“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等师兄跟我回镇子休养几年,病情一定会好转的。”
搬完酒坛,目送货车驶远,余泠泠才依依不舍的将那锭大银子呈给了褚痴。
“师兄,这是账房先生送你的心意。”
褚痴见状,甚是欣慰。
他早听到余泠泠刚在外人面前唤他“我家师兄”,只当她是想套近乎。
此时看人在财前还能这般坦诚,才彻底信服她是真心念及同门情谊,要带他回月亮镇养病。
天公开眼,总算肯给他抽到上上签了。
“余泠泠。”
泠泠听师兄破天荒的喊她全名,微微诧异,立刻抬头对上了一双古潭般的眸子。
“师兄有何吩咐?”
他,该不会察觉到她心里的小算盘了?
客房前,走廊上,褚痴面朝白墙闷声道:“你该听说了,我不仅有疯病,亦不算名声清白的好人。”
“我或许帮不了你任何忙,犯病时还会拖累铺子、影响你的名誉……即使这样,你也要带我回去?”
他实话实说,却并未感到一丝解脱。
“哦,好处说完了,那坏处呢?”余泠泠眨眨眼。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褚痴不愿相信的转过身。
“开什么玩笑!”
余泠泠忍不住笑了出来。
“带师兄回月、月亮镇,是想请你帮我另一个忙。”
“另一个忙?”褚痴咽了咽喉咙。
“入赘‘无敌’剑器行,当我的花瓶夫婿。”
褚痴怔然:“你想赶我走直说便是,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我又不会怪你……”
“师兄,我是认真的。”
余泠泠凑到他身边低声道。
“我知道,当赘婿不好听,等剑器行熬过这段日子,最多一年,我定能把生意支楞起来,那时随去随留随你心意,我还会送你一大笔工钱,够你逍遥快活大半辈子。”
褚痴嘴唇动了动,不过刚张开嘴,却见余泠泠气汹汹拍过来一张欠条。
“不许拒绝,因为,章师叔尚欠我师父三十两银子。”
“你…什么意思。”
“江、江江湖规矩,师债徒偿呀~”
余泠泠知道强抢民男不光彩,但事到如今她岂能半途而废!
“……”
褚痴久久沉默了。
等了许久,他叹了口气,道了一声无奈且坚定的“好”。
·
又半月后,余泠泠带褚痴回到了月亮镇。
那天清晨,余泠泠抱着车座睡得半梦半醒,忽然听到一阵强劲的奏乐响起。
“全体注意!我要宣布个事儿——”
“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
“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大唐要亡了?!
余泠泠吓得从车座上跳起来,赶紧掀开一条帘缝往外看。
只见老徐带十几个镇民拦截在土路中央,敲锣打鼓。
还拉着张带画像的白底横幅:恭贺“无敌剑器行”嫡系亲传剑匠、“寂寞娘子”荣归故里,风光还乡。
“画上这人像你。”褚痴嫌弃的别开了眼。
“嗳,我没那么胖。”余泠泠气定神闲的坐回了车座上。
这时一颗花白的脑袋扒进了马车。
老徐幽怨道:“余老板,我都照你走前交代的做了,记得结工钱。”
余泠泠:……
褚痴:……
直通“无敌”剑器行的沿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声势浩浩汤汤。
一落地,便有人进剑器行打听情况,忙不迭问泠泠是从哪骗来的俊俏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