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话音未落，奚筱的胸口已剧烈起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呼吸，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世间知晓巫族秘辛还有可能散发出来的，除了裴允，还有谁？
她猛地打断鹤松，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尖锐，“巫族之事，知情人唯有裴允，他处心积虑放出这等歹毒谣言，究竟意欲何为？！”她的目光欲穿透鹤松，焚烧那远在深宫的帝王，“告诉他，我奚筱便是此刻自刎于此，让这一身血尽数流干喂了野狗，也绝不会让他得逞半分！”
与奚筱的愤怒不同，奚榆的脸色在听到“长生不老”四字时，骤然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瞬间弥漫四肢百骸，在这刺骨的寒冬里，他额角竟沁出细密冰冷的汗珠，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摇摇欲坠。
他强撑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追问鹤松：“这消息……已传开多久了？”
鹤松垂下眼，不敢再看奚榆苍白如纸的脸，只能硬着头皮道出实情：“元旦宫宴，各国使臣齐聚席间……”他喉头艰涩，仿佛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罪恶，“秦公子似是多饮了几杯，‘无意间’吐露了这‘戏言’……”
话毕，一片死寂。
随即，几声短促、尖锐、充满了无尽讽刺与荒诞的冷笑，突兀地从奚筱喉咙里滚了出来。那笑声，在这空旷寂寥的集市尽头，在寒枝秃桠间回荡，冰冷刺骨，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绝伦的笑话。
*
药谷深处，暖阁生香。奚筱单手支颐，眼皮沉沉地耷拉着，面前摊开的厚重医书仿佛成了最好的催眠符。
自从奚榆不再踏出药谷半步，他便开始倾囊相授，教她辨识百草、通晓药性。起初尚算和风细雨，这几日却陡然变得急切起来，成日里守在她案前，目光如炬，督促她苦读不辍。
“又打瞌睡？”奚榆修长的手指屈起，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语调故作严厉，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溢出来的宠溺，任谁都瞧得分明。“方才允你小憩片刻，这才看了两页纸，便又想着法子躲懒？”
奚筱被敲桌声惊醒，睡眼惺忪地甩了甩头，像只慵懒的猫儿，扭捏着便一头扎进奚榆温暖的怀里。她双手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在他胸前柔软的衣料上蹭了蹭，声音带着未散的睡意，嘟嘟囔囔地耍赖：“学这些作甚嘛……横竖有师兄在，我又不下山悬壶济世，如今识得的草药，够我在这谷里用到老啦……”
奚榆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她发顶，带着安抚的力道，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喉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并未接话，只是那双凝视着窗外远山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化开的浓重哀伤，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口，沉甸甸的，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奚筱等了半晌不见回应，心尖儿莫名一紧，焦急地抬起头，从他怀里钻出来。她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转回视线，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一字一句，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问道：“师兄，你说……等到明年开春，咱们亲手种下的菜蔬，会不会特别鲜甜？”
“会的。”这一次，奚榆回答得极快，像是要驱散所有阴霾。他甚至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重复道：“一定鲜甜可口！”
奚筱这才重新绽开笑颜，像朵骤然盛放的山茶花。她复又扑进他怀里，紧紧拥住，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雀跃的憧憬，小声规划起来：“那……等过完年，咱们就把亲事办了吧？也不要多热闹，就摆上一小桌……”
“又想着法儿躲懒是不是？”奚榆轻笑一声，打断她甜蜜的絮叨，指尖却带着惩罚的意味，猝不及防地探向她腰间最怕痒的那片软肉，“先把这卷《药性赋》啃完，再提成亲的事……”
“啊呀——！”奚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怪叫一声，瞬间弹跳起来，她不甘示弱，也伸出手指要去挠奚榆的痒痒。
可奚榆早有防备，长臂一展，便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轻而易举地反剪了她作乱的双手在背后。他好整以暇地腾出另一只手，作势又要朝她腰间那敏感处探去，嘴角噙着促狭的笑。
“师兄饶命！我错了我错了！再不敢躲懒了！”奚筱被他牢牢制住，动弹不得，又怕痒得厉害，只能扭着身子连连告饶，声音里带着哭腔般的笑意，“师兄，饶了我这回，我今天定把这卷书看完，一个字都不落！”
两人嬉笑着，身体紧紧相贴，在暖阁里打闹，待到这场黏腻又甜蜜的“刑罚”告一段落，窗外，药谷的天色已彻底被浓墨般的夜色浸透。暖黄的烛光将两人依偎的身影长长地投在青石地上，一室温馨，却也悄然掩住了那无声蔓延的、深沉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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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隐约传来车轮碾过崎岖山路的“嘎吱”声，单调而沉闷。奚筱只觉得眼皮重逾千斤，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浮沉。然而，总觉有一股冰冷黏腻的视线，穿透混沌，死死缠绕在她身上，让她脊背无端生寒。
这几日与师兄在药谷的温存时光如蜜糖般在心头流淌，亲密无间，耳鬓厮磨……她下意识地往身侧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唇角弯起一丝甜美的弧度，只当是师兄在侧，复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陌生的、带着宫廷熏香气息的饭菜香味钻入鼻端。奚筱蹙了蹙眉，意识渐醒，然而，当她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
一张近在咫尺、苍白俊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兴味的熟悉脸庞，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裴允，他就坐在她身侧的锦垫上，不知已这般凝视了她多久。
奚筱如遭五雷轰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坐起身，惊惶四顾，雕花车窗，晃动的流苏，身下是华贵却冰冷的锦缎软褥……这是裴允的御用马车，窗外是策马赶车的鹤影。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车厢的寂静，奚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不管不顾地扑向裴允，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死死掐住他脆弱的脖颈，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目眦欲裂地嘶吼：“我师兄呢？！你把我弄到了什么地方？！送我回去！送我回药谷！听到没有？！立刻调头！！”
裴允被她掐得脸色由白转紫，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然而，他那双狭长的凤眸里，非但没有丝毫痛苦，反而翻涌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令人胆寒的亢奋与享受！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扭曲而疯狂的笑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