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过于暧昧
反派这一家人真是一天都不让她安生。
收起写到一半的纸张,明昭宣眉间冷冽,声音却柔和:“快迎进来,天寒地冻,万不可让国丈在外久等。”
宫侍得到准令后,垂首退至门外,把等在外面的周家夫郎领到了鸾凤殿中。
见人都进来了,明昭宣便站起身迎了上去,好妻主的姿态浑然天成:“朕照护不周,致使君后得此热病,还麻烦国丈跑这一趟,属实羞愧。”
带着家仆进门的周家夫郎见她情谊如此恳挚,平素沉静的面容上有些哑然,他屈膝施了个臣礼,忙道:“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君后抱病,臣虽担忧挂念,但也知此事万万怪不到陛下头上,陛下也不必过于歉疚。”
不卑不亢又言之有理,听起来让人很是熨帖,挑不出错处。
看他的态度谦卑,明昭宣也拿出了自己的待客之道,她让宫侍把周家夫郎扶了起来,言笑晏晏道:“阿言方才喝过药睡下,国丈要不要先坐下喝口热茶?”
听到她这样说,周家夫郎只好先放下心中的烦忧,随她来到正殿坐了下来,浅酌了一口宫侍呈上来的热茶。
上好的顾渚紫笋,是今春湖州刚贡上的好茶,闻来清香宜人,入口香醇回甘,可见陛下对周家的宠眷。
一杯茶见底,周家夫郎想到来之前周汝兰的交代,踌躇了片刻,他抿了抿唇,略显尴尬地隐晦问道:“陛下,自从您和阿言成亲以来,他可否把您侍奉到位?”
才喝下一口热茶的明昭宣听到这句询问,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为了不失体统,她硬把这口即将喷/出去的茶水咽了下去。
身为标准的成年女性,明昭宣当然理解这个问题背后的深层含义,但她没料到周汝兰竟心急至此,急到派周家夫郎入宫对她旁敲侧击。
她将茶碗放到宫侍手中的托盘上,打着哈哈开始胡言乱语:“阿言惯会讨朕欢欣,素日里服侍得很到位,琴瑟和鸣,大概如此。”
天呐,她在说什么胡话!明昭宣侃侃而谈地笑着说完,实则内心早已崩溃。
她嘴上刚跑完火车,内殿就传过来一阵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宫侍的惊呼声随之而来:“君后,您怎么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阵动静堪比雪中送炭,明昭宣从主位上快步走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往内殿走去,经过周家夫郎时她还愧然道:“一时不查,阿言又出事了,国丈快和朕去看看吧。”
如坐针毡的周家夫郎同样如释重负,他把周汝兰让他问的问题甩到一边,让家仆在此等候,跟着明昭宣快速进到了内殿。
身为人父,他最忧虑的还是他的孩子,至于朝堂上的腌臜权斗,这是女人们该考虑的事,他一点都不想牵涉其中。
因而在进入内殿后,周家夫郎看着病容憔悴却并无大碍的周言致,悬了一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眼中却簌簌地掉起了眼泪。
听见泣音的明昭宣点了点两下手指,让殿内的宫侍都退了下去,给这对父子腾出了互诉衷肠的空间,她则坐在窗子旁的矮榻上作壁上观。
周家夫郎见此,感激地向她又行了一礼,又拭了一下眼泪,接着便转身直冲周言致走了过去,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可见其舔犊情深。
还有些低烧的周言致被这位反派夫郎的父爱淹没,他呼吸一滞,差点喘不上气。
“父、父亲,我好闷,能不能松开点。”周言致埋在男人馨香的衣物中,闷声呼救道。
这才察觉到他难以呼吸的周家夫郎一窘,忙松开了手,声音柔柔地问候起他的身体状况:“阿言,身体现今怎样?太医看过后有没有好一点。”
穿书后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家人的温暖,因此哪怕这位是反派的夫郎,周言致的防备也放下了许多,他清了一下有些沙哑的嗓子,温声道:“还稍有点发热,但已经好很多了。”
矮榻上的明昭宣看着两人寒暄的温情场面,只感到牙酸。
闲着也是闲着,她索性在脑中点开系统发给她的原文文件,继续梳理起朝中的利益关系。
等她将朝中重臣的关系网梳理得几近完整时,和周言致聊了很久的周家夫郎见时候不早了,便走到矮榻旁,向她请辞:“陛下,见君后安好,臣侍便宽心了,现已快到了正午,臣侍还要回府操持午膳,便不多叨扰了。”
看他要离宫,明昭宣也就停下了脑中的梳理工作,缓声道别:“府中既有要事,朕便不多拦国丈了,路上寒露深重,慢些走。”
周家夫郎看着这个被自家妻主一手扶持上位的年轻皇帝,心中不免感到可惜,如若这位不是九五至尊,她和阿言的婚事也算佳谈。
但世事残忍,身处这个位置,这场婚事注定成为一场博弈,甚至不得善终。心下恻隐,周家夫郎不禁想要警醒她几句。
因此,在明昭宣招手让宫侍送他出宫时,他眼神闪烁,暗示明昭宣他还有话要说。
接收到他的暗示,明昭宣放下了刚刚抬起的手,佯作不解:"国丈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见明昭宣如斯纯良,周家夫郎便也不多做样子,他低声郑重其事地提醒她:“陛下若想以活人之躯统御天下,皇太女之事还需多做考量。”
被提醒的明昭宣满眼复杂地看着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来自反派夫郎的善意,便只能闭口不言。
周家夫郎只当她被吓坏了,慈爱的天性让他没忍住轻轻揉了揉明昭宣的头,聊表一下慰藉。
陛下的年龄,放在寻常百姓家里,也只是一个刚行过加冠礼的少年,一个还需要长辈引导的孩子,他在政事上无处插足,便只能在微末处缓解一下心中的歉疚。
猝然被摸头的明昭宣僵住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温情片刻。
所以在周家夫郎把手伸回去后,明昭宣道了声谢,就连忙叫宫侍把他和他的家仆送出宫去,她自己则跑到书房中狂写了一下午朝中重臣的利益输送关系网。
明昭宣为了让自己能够沉浸式办公,甚至磨墨都没有让宫侍经手,墨不够了,她就自己拿起墨条就是磨,力度之大,让一旁随侍的宫侍都心惊胆战,只怕她把这极好的端砚磨断了。
还没有完全退烧的周言致就在这铿锵有力的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