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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犯错的叶紫茵站在屋子中央,不敢直视翊贞,目光闪躲。
翊贞也并未看她,侧身坐在桌前。
屋里的温度黏腻而焦灼,即便是开了窗也没多少风,翊贞的领子湿了一圈,汗水刺得皮肤有轻微的痛感,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才能看出他此刻有多生气。
他在忍,忍着不向叶紫茵发火。
严舒原本站在叶紫茵旁边,见翊贞久不开口,移步至他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劝道:“师兄,茱青的伤等不得。”
翊贞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再次睁眼,眼底满是刺骨寒意。
“想是我离开太微山许久,人走茶凉,你不愿认我这个师兄。”跟叶紫茵预想的盛怒不同,翊贞出奇地平静,“你不认我也不会生气,但你为何要对茱青苦苦相逼,她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
这话有自伤之意,叶紫茵惶然抬头,心中难安。
翊贞的处境旁人或许不知,还会羡慕他有入天庭为官的机缘。
他们这些亲传弟子皆是知道的。
离开太微山让出天尊心腹的位置,又不能真正得天庭信任有更好的前途,来日若有变故,他里外不讨好,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翊贞心里的苦闷从不对人言,可当月黑风高无人之时,他也会满腔惆怅独向长空,以求减轻心中愁苦。
他们借胥关之事来找他,就是想告诉翊贞同门都惦记着他,不会忘记他这个师兄。
叶紫茵何尝愿意看到翊贞这般伤怀,她慌忙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对我来说你和师父一样重要,别人不懂,师兄你还不明白吗?”
翊贞轻嗤一声:“你伤我徒儿,难道不是在打我的脸。”
叶紫茵一时意气,只想到翊贞心仪茱青,浑然忘了二人还有师徒之份,徒弟被自己的师妹重伤,难免让人觉得他威仪不足,连师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师兄…”叶紫茵声音越来越低。
“茱青的伤势要紧,紫茵有错以后再罚,紫茵,你先告诉我们茱青身上的剑毒该怎么解。”严舒出来打圆场,也是真的担心茱青伤势。
见能补救,叶紫茵忙抓住机会:“九寒剑的腐毒不难解,需要长在极阳之地的曦和草,曦和草喜光,北地有一永昼城,每年有一半时间没有黑夜,那里的曦和草是治腐毒首选,还有鹿茸虎骨,附子高良姜几味药材。”
叶紫茵找来笔墨,在上面一一写下所需的东西。
翊贞道:“别的好找,只是曦和草…”
他如今和凡人无异,即便是骑马来去也得半月有余,茱青如何能等得了。
严舒道:“我去吧。”
“不,还是我去。”在门口听墙角的纪云渺突然推门而入,“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宁师兄一个人难免忙不过来,万一师父责问,总不能让他替我们承担,严舒师兄先回太微山报个平安,过不了十日,我们也就回去了。”
十二名亲传弟子走了近一半,不免有人会打听原因,要是让外人知道更不好。
翊贞垂眸想了想,道:“这样也行,严舒你先回去看师父那边有什么吩咐,曦和草就劳烦云渺去采,其他需要的药材我和凌墨想办法。”
叶紫茵见别人都有事可忙,翊贞单单越过了她,便主动揽差事:“药材我来想办法,师兄和凌墨师兄照顾茱青吧。”
翊贞沉声道:“我能信你吗?”
如果她在药材上再做什么手脚,对茱青的伤情无非是雪上加霜。
“我已经错了一次,这次绝不会让师兄失望,如果师兄不信我,大可亲自检查我拿来的药。”
“行。”翊贞终究是信她几分,“那这事就交由你来办。”
严舒见客栈人来人往,环境吵闹纷杂,提议道:“茱青既要养伤,在客栈住着终是不便,你们人多,趁还有半日空闲,我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给你们住,也免得引人注目。”
严舒向来稳妥,翊贞很是赞赏他的巧妙心思。
待安排好所有事物再去看茱青,看守她的凌墨简直叫苦不迭。
“师兄你这徒弟真是个活祖宗,我听你的话想给她喂点粥,她一睁眼看见是我,脸哗啦一下拉那么老长,怎么劝都不管用,死活就是不吃。最后听见是你让我照顾她才肯吃两口,那还真是只吃两口,一勺都不带多的,这会又睡了,不知道是不是饿晕了。”凌墨拉着翊贞的胳膊哐哐往他肩膀上撞,又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茱青,只得小声咬牙切齿,“要不是人肉不能吃,我真想给她咬一口得了。”
翊贞本来情绪不佳,被凌墨一番纠缠搅闹反搞得哭笑不得,他推开凌墨顶在他肩上的脑袋,拍拍他的背:“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凌墨就等这句话,撒腿就跑。
他不是嫌累,是不太会哄小姑娘,耐心又不够,谁的徒弟谁哄,他宁愿去跑腿干杂活。
翊贞在床边坐了会,见茱青始终没有要苏醒的迹象,难免心焦不已。
他伸出手指探了探茱青的鼻息,虽然还是很微弱,但均匀有规律,脉搏也平稳了很多。
尽管如此,翊贞始终拧着眉头,愁容不减。
茱青宁愿疼痛流血都不肯让严舒帮忙,恐怕对严舒他们有了心结。
这也不是她的错,自遇上他们茱青没少受刁难,言语起冲突也罢,今天还差点连命都丢了。
若换做是他,他也咽不下这口气,还得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让翊贞没想到的是,茱青连他也不理了。
他吃完午饭去看茱青,恰巧茱青刚醒,他万分欣喜,吹凉了粥喂她,茱青居然一声不吭地转过头面向床里,重新闭上眼睛。
要不是她太疼身子动不了,她一定翻身背朝他。
翊贞苦笑着把粥放回桌上,用手去掰茱青的脸:“看着我。”
茱青使着劲不让他得逞,一不小心扯到伤口,不由嘶了一声。
翊贞慌忙松手。
“不理凌墨就算了,怎么连师父也不理了?”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