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酥糖游戏
苏墨清敏锐地察觉到,牧晓现在遇事会先往悲观方向考虑。
在预设里被痛苦凌迟,若是痛苦真正降下,便不会过于猝不及防;但若是一切顺利,快乐也不再纯粹,而会异变为劫后余生。
“你教我的。”苏墨清牵起牧晓的手,走出门外,“我问你答。”
“第一,最近你预想中的问题,真的都发生了吗?”苏墨清带着她,转了个方向。
“没有。”其实都没有,而且比她想得好太多了。牧晓跟着他转,现在视野里已没有了停过飞鸟的檐,“但是并不代表以后……”
“第二,未发生之事,现在能否改变。”苏墨清放了块蜡纸单独包装的酥糖在她手心,“比如,你现在是否能拼起这块糖?”
“它没碎我怎么拼……”没碎便不需要拼,也无法拼。牧晓试了试手中的糖,下意识答道。
“但酥糖本就易碎。若是它碎了,我不会拼怎么办?”她试图反驳。
“然后,怎么学会拼酥糖呢?把另一块拥有的糖弄碎,用来练习?为了拼得熟练,遇到一块就专门捣碎,继续练习?”
牧晓这次没有回答。她明白,酥糖可以买,练很多次都无妨。但她却无法在相同的情况下反复重置同一问题。
更何况,会碎的东西又何止酥糖。不同事物拼法各有不同,她怎么可能穷尽,又怎么能面面俱到呢?
“被你绕进去了。好吧,其实是绕出来了。现在感觉好多了。”牧晓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很给面子地把糖吃了,抬头问他“哄小孩似的……我当初还教过怎么哄人?”
苏墨清拿走她手里的糖纸,笑道:“你从小就会哄人。只要是宴上有的小孩,你和谁相处不好过?”
“也没有吧……哪那么好的人缘。”牧晓没好气地拍他一下,“怎么说起这个了。想翻旧帐么?翻旧帐我奉陪。”
牧晓摆出拿出一副推理案件的架势,故意问他::“这么确定我和谁都相处得好,过去在宴会上,是不是光偷偷看我了?还是到现在都在为我过去不止哄了你,还会哄别人而耿耿于怀?用来哄别人的和哄你的招式,到头来不还是被你用在我身上了?你亏吗?”
“不亏,一点也不亏。”苏墨清还是没变那带笑哄人的语气,知道牧晓从来吃软不吃硬,“最后一步了。环顾四周景物,你看到了什么?”
周围有什么?
现在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分,傍晚。
儿时喜欢傍晚,因为父兄会归家,因为母亲终于有时间理她,因为被书塾或校武场禁锢的伙伴会翻墙来找她。
因为晚霞醉人。对她来说有人陪着一起看的晚霞更是如此。
她好像过说,看太阳落山是很有意思的事。她看太阳落山时,任何烦恼都会被抛向渐暗的长空。因为她认为,太阳落了,烦恼就该也落山;等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会真正的迎来崭新一天。太阳落了烦恼不落,第二日也不会崭新。
当时闲扯的这些童言童语,早就被大人笑过,然后散在风里。
现在告诉牧晓,还有人记得自己当年说过的这些话,她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用她自己过去的话,提醒她自己吗?
要不还是不让他得逞了。牧晓有几分赌气地想。
因此,她不再顺着对方的话,而是挑衅地笑起来:“周围哪有什么东西。只有你。”
她示意苏墨清略微倾身,在他没反应过来时,飞速亲了他一下,然后自己退后几步,笑嘻嘻说:“算你哄我的奖励。”
苏墨清无奈地摇摇头。
这样一逗对方,牧晓的心情彻底转晴,思路也顺了不少。
有心情想正事,她换回了议事的说话方式,梳理自己现在的想法:“关于招募人才这件事,在京中先以女子为主吧。京中定有不少被埋没的有志女子,正缺一场机遇。公主府招女官,阻力也会小很多。”
“至于我们刚才提到的西南问题,理好后一件一件来吧。急不得。”
苏墨清的思路也被她带回正轨:“理顺确实需要一些工夫,向朝中报备也得揣度。朝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很难言明。”
深秋的风中,气爽高远与浸骨之寒从来此消彼长。日落后,浸骨之寒的厚度渐增,试图淹没秋夜中人。
记起朝中,牧晓话锋一转,低声道:“现在京郊截杀的事告一段落,段御史,是真要空出手来了。玄岳关之战,你能凑出来的‘真相’,准备好了么?我们可无法如钱谦那般,临场翻供。”
“自然。不过,站在我的角度,玄岳关之战与京中官方版本确实有所不同。”苏墨清神色微凝答道。
他们回到已点灯的屋中。苏墨清从书架上抽出两卷卷轴推开。
一卷轴上赫然是一幅京城至玄岳关的手绘地形图。地形图上边缘部分颇为潦草,但核心一线周围十分细致——驿站、山谷、树林、跨河桥、渡口,还有暗路暗道等等。
另一卷上,赫然是当年玄岳关内外的地形图和部族势力划分。
玄岳关之战得名,是因为决战发生在大小玄岳关之间。
苏墨清对照卷轴简单介绍:“小玄岳关在北,与我大周领土相接,主要依靠天险建关,易守难攻;大玄岳关在南,为西南参照大周各关隘所建的,类似于城池。”
“当年草都蛮是西南势力最大的蛮族,占据大小玄岳关,令环绕其四周的另外四个蛮部俯首帖耳。我们根据这四个蛮部与草都蛮相对的地理方位,分别称它们为左上、左下部和右上、右下部。它们往往充当草都蛮的援军与耳目角色。”
“而草都蛮本身包含四寨,分别居于主城和三个侧峰。一寨与小玄岳关是共存亡的关系,而主寨占据大玄岳关建城。二寨和三寨负责拱卫主寨。”
“不同于我大周城池,草都蛮的三副寨并非密不可分,而是各有寨主、自担利害;四个附属蛮部更是各怀鬼胎。但遇到危难,往往自动联合团结,寻求共生。”
这些有关当年的战事背景,牧晓并未仔细听人拆解过。她到西南时,对手已不再是草都蛮。草都蛮昔日的领地已是大周国土,大玄岳关对现在的西南境况而言,远不如占尽天险优势的小玄岳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