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听不懂的“天书”
悬镜司最深处的密室之内,烛火通明,将墙壁上狰狞的刑具影子拉扯得如同活物。
徐恪、赵恪,以及那位昔日的“账神”郑谦,三人围着一张孤零零的方桌,桌案之上,静静地躺着那本从德盛粮行缴获的、足以让整个大周朝堂天翻地覆的甲类账本。
账本摊开,上面的内容却让在场的三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根本不是账目,甚至不是文字。
每一页纸上,都写满了看似毫无规律的汉字、鬼画符般的符号,甚至还有一些零散的阿拉伯数字。
这些元素杂乱无章地组合在一起,毫无逻辑,毫无美感,像一个疯子的涂鸦,又像一本来自异域的、无人能懂的“天书”。
“不可能……这不可能……”郑谦的脸色煞白,手指在那一串串数字上颤抖地划过,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这位曾经能从亿万银两的流水中找出半分差错的顶级财务专家,此刻却像一个第一次见到算盘的孩童,眼中充满了挫败与茫然。
“大人,我试过了所有我能想到的记账法门,无论是暗码、切音,还是商贾间流传的‘苏州码子’,都对不上!这些数字……它们是死的,是无意义的,它们不符合任何记账逻辑!”
最终,他颓然地放下手,宣告了自己专业领域的彻底失败。
赵恪在一旁早已看得眼花缭乱,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骨子里那股简单粗暴的劲头又冒了出来:“大人,跟这破本子费什么劲?罗晟那厮不是还在咱们手里吗?再不行,就从那十二个逆党里头挑个软骨头出来,大刑伺候!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悬镜司的烙铁撬不开的嘴!”
“不行。”徐恪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他将那本“天书”轻轻合上,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能接触到这种级别加密方法的人,在燕王集团内部的地位,绝不会低于‘影子’。罗晟那种级别的**,只是一把刀,他不懂铸刀的图纸。我们现在去严刑拷打那十二个‘毒瘤’,不仅问不出东西,反而会立刻打草惊蛇,让真正的核心人物意识到,我们已经拿到了不该拿到的东西。”
他顿了顿,环视着两个已经束手无策的下属,一字一顿地道出了此刻的险境:“那样一来,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谜题,而是整个燕王势力的疯狂反扑。”
次日清晨,悬镜司官署。
一夜未眠的压抑气氛,被一阵和煦的笑声打破。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手捧一杯热茶,笑容可掬地前来“问安”,仿佛一位真心关怀下属的好领导。
“徐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啊?”陈矩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徐恪眼底的青黑,话语里充满了“善意”的提点,“咱家思来想去,咱们专案组新立,当以雷霆之势立威,方能震慑宵小。咱家听说,礼部有个叫张承的员外郎,油盐不进,风评极佳,素有‘铁骨’之称,但似乎与逆产略有关联。不如,我们就从这块‘硬骨头’啃起?若能办下,朝野必定震动,也能让那些观望之人,瞧瞧咱们的手段。”
赵恪站在徐恪身后,闻言脸色猛地一变。
徐恪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这哪里是提议,这分明是一把温柔的刀,一记歹毒无比的阳谋!
张承是文官清流的代表,动他,如果用酷刑,会立刻坐实悬镜司“滥用职权、**清流”的罪名,正中丞相王德庸等人的下怀,御史台的**奏章第二天就能堆满女帝的龙案。
如果不用酷刑,以张承的“铁骨”之名,他必然抵死不认。
届时,专案组拿一个六品官都束手无策,会显得何等无能?
陈矩便可借此向女帝进言,名正言顺地指责他徐恪能力不足,从而夺走主导权。
这是一个无论进退,都会输的“软陷阱”。
然而,预想中的推诿和凝重并未出现。
徐恪听完,竟抚掌大笑,脸上露出了棋逢对手的兴奋之色:“公公高见!下官正愁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您这一指点,真是拨云见日啊!”
他当即转身,对着早已愣住的赵恪高声下令,仿佛生怕陈矩听不见。
“就这么办!不过,对付这种‘清流’,咱们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恪,去,把张员外郎‘请’来,就说我等仰慕其风骨,要与他‘以茶论道’,探讨一下圣贤之学!”
陈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得意。
他确信,这条年轻的疯狗,已经咬上了他精心准备的毒饵。
密室之内,再次只剩下徐恪一人。
他没有再去看那本“天书”上的内容,而是做了一件让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
他摒弃了“理解”,转而开始“统计”。
“来人!”他对着门外下令,“别管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去,把账本里每个字、每个符号、每个数字出现的次数,都给我原原本本地统计出来,列成一张表!一个都不能错!”
半个时辰后,一张写满了“正”字的巨大统计表,被呈到了徐恪面前。
徐恪拿起那张表,目光飞快地扫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普通的《论语》,同样让手下统计出了其中常用虚词的出现频率。
两相对比,他立刻发现了问题。
账本中,“之”、“乎”、“者”、“也”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