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 89 章
永夜宫，妖境地脉，周焕被困在镇魔阵中已经数日，阵法关闭之后他很快便挣脱了绑住四肢的锁链。
起初他还尝试着破阵离开，然而几次阵法变幻过后，他渐渐发现了规律——每次一攻击之后，都会立刻迎来更加强大的反击，这阵法似乎能感知阵中人的术法强弱，再原封不动地反击回去。
他猛然反应过来，这阵法考验的是心境而非术法。修行路上的艰难与考验他早已视作过眼云烟，可眼下面对这阵法他竟生出几分不耐，许是与阿如共事的这段日子里，他已习惯了她的干脆利落。
识海中的魂印依然明亮地闪烁着，仿佛可以感觉到她鲜活的生命力。周焕心中暖了暖，不远之外，还囚困着他的心系之人。无论眼下的真相为何，他定要破除困境，将她带回。
依琦玉所言，这阵法并非是为了困住他，而是另有目的。他临走前说的那句“剥离心魔”又是何意？
修行界确实有这种极端的功法，但似乎一直存在于传说之中——他及无人传授，也未曾接触过修习此道之人。莫非这阵中还有什么乾坤？
周焕抬步向前走去，既然主动攻击不成，那便看看它卖的什么关子。果然，他走出不过七步，周围场景骤然变幻，脚下原本坚硬的地面突然变成泥泞的沼泽。
他没有使用一丝法力，几乎不能自主地陷了下去。仿佛一叶孤舟被卷入乱流之中，不过数息之间他便深陷其中。巨大的挤压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巨蟒的缠绕。
肺腑被紧紧地压迫着，周焕眼前阵阵发黑，但识海中却隐隐生出某种熟悉之感，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
意识在窒息的边缘摇曳着，他清醒地感知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时光回溯幻境，这幻境似乎与他有关，又似乎来自于他人。
极致的冰冷和虚无正一点一点淹没他的心神，然而识海深处的寂静却被一种连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感所冲垮。
他在一片浩瀚无垠的冰蓝海面仰起头，身边有许多浮冰快速漂远，一座剔透的冰晶浮台悬于身前。
浮台之上，端坐着一个面容模糊、几乎与冰海融为一体的白衣身影。那人的胸前燃烧着一团冰蓝色的魂火，外焰温和而纯粹，可是焰火的深处却包裹着一团瑟瑟蠕动的暗影。
他双掌托起，虚虚地环抱着那团蓝色火焰，周焕细细一看，猛然发现那人十指尖似乎牵着无形的灵力丝线，在那团魂火中拨弄。
明明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他的法力流转也一阵快过一阵地干脆凌厉，但周焕却凭空感知到一种难言的痛意，宛如某种烙印在神魂中的恐惧。
浮台的另一端，晃晃悠悠地现出一道黑影，那黑影渐渐凝实、鲜活，眨眼间化成一名形如修竹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未动又被瞬间打上九枚猩红的魂印，被流转着黑色符文的红绫迅速缠得密不透风，顷刻间便沉入了海底深处。
周焕心中微微一动，不假思索地追随着那道红影而去，直觉告诉他，自己所有的未知的答案就深埋在那人身上。
方才还平静的海水，突然像被一只无形大掌搅动，巨大的浪潮朝他袭来，似乎想要阻止他继续前进。
他卯足劲与巨浪奋力搏击，朝着那渐远的红影向幽蓝色的深处潜入。外衫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发冠也歪到了一旁，向来优雅矜贵的白衣仙君，此时宛如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再次破开一股激流，周焕终于稳稳落了地。前方是一片火红的珊瑚礁，被红绫缠住的男人平稳地躺在珊瑚礁中心的一个深谷，他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对方才的惊涛骇浪毫无感知。
周焕跃至谷中，他快步走到那人身前，二话不说地伸出手，扯开了包裹在那人面容之上的红绫！
那布条宛如脆纸一般，被他毫不费力地扯开，听话得仿佛是他的所属之物。然而看到那人的脸，周焕不由得心中大骇——那好似能吸食日月之光的纯黑色瞳仁，银白色的鬓角，还有眉心那道深红的堕仙印，不是琦玉是哪个？
周焕猛地后退几步，他凤目圆睁，惊骇非常。这……便是真相吗？“琦玉”是……心魔，是他的心魔！
他猛地睁开眼，倏然发现自己仍在阵中，站在方才那个走出七步的位置。阵中仍是朦胧一片，看不清外面是何情形，却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心境考验。
他脑仁剧痛，识海翻滚着，像是涌入了无数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冲刷着他所有的认知与情感。
元神上的禁制再一次现出了粗壮的锁链，将他四肢缠住，他未及反应，凌空一道锁链突然穿过他的胸口，悬于天际。
一股鲜血沿着嘴角流下，他的眉心不知何时已现出一道深黑的纹路，比之前唐令如在他识海中见到的更甚。
是心魔反噬！周焕苦笑一下，原来如此，破开这阵法第一重心境考验后紧接着就是心魔反噬，当真是一环扣一环。
他被琦玉……不，应当说是琦玉的心魔设下的圈套步步诱入了他的陷阱。真是没想到啊，当年他剥离心魔镇入深渊，可殊不知几千年后亦是他亲手解开了这心魔最后的封印！
上仙琦玉八千年前在人间游历，恰逢妖神出世。妖神本不该属于下界的恐怖存在，被狂热的妖族以举族血祭之力强行召唤降临。他妖法通天，无人能敌，一时之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尸骸堆积如山，哀嚎与绝望的气息笼罩了整片大地。他司牵魂之术，掌魂命流转，受天道诸多限制，本应袖手旁观。然而目睹苍生泣血、山河破碎，他内心终究泛起不忍，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人妖之战。
剑光飞起，魂丝舞动，翩跹身影所及之处，肆虐的妖物如潮水般退去。他的身影成了焦烟弥漫间唯一的希望之光，凡人匍匐在地，涕泪交加地感激着这位“救世真仙”。
然而琦玉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