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锁] [此章节已锁]
在死一般的静默中,箫胤临额头青筋绷起,嗓音沙哑得如暴风雨前夕的天:“接着往下说!”
谢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彼时平阳侯也想拉拢这名少年将军,就默认了这门亲事。彼时恰好齐国来犯,殿下出征之际,怕顶着‘裴少仲’名号在怀来行走的小殿下没作战经验,在战场上出意外,特命小殿下回去,小殿下却不肯,执意跟着怀来守军上了战场........”
“后来您见小殿下受伤并得了失忆症,整日为了寻找丢失的记忆而痛苦不堪,索性令‘裴少仲’身故,抹去了小殿下在怀来的一切。彼时,此事王妃却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小殿下战死沙场,因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曾一度伤心欲绝,意志消沉。”
“直到几个月后,殿下和平阳侯府嫡女沈明宜联姻的日子渐近,沈明宜因私下和外男有染怀了胎,平阳侯又舍不得这个与您联姻重振门楣的大好机会,竟想到偷梁换柱这个法子,忙将王妃秘密接回锦州代替沈明宜出嫁。至于剩下的事,殿下想必都知道了。”
随着谢延话音落下,只一刹那,箫胤临之前想不通的所有疑团都解开了。
怪不得妻子将那只断裂的白玉镯当宝贝一样爱惜,拼死也要护着它。
更在前几日遭遇奇袭之时,看到他这个侄儿会心神俱震,原来妻子和他这个侄儿不仅是旧相识,还曾是一对眷侣!
还有妻子自那日后,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寻到机会便旁敲侧击地问他这个侄儿的事,并有意疏离他。
原来不是他先前猜测的那般,而是妻子自以为早已死去的昔日心上人,竟破天荒地没死,还活生生站在她跟前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至于后来的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外面鸡鸣渐起,廊下渐渐响起下人干活的声响,金灿灿的晨曦透窗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可此刻箫胤临却被眼前的事实惊得浑身如同坠入冰窖般冰冷,心头更是如被利刃活生生剜掉一块,痛不可忍。
原来妻子倾慕的人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这个侄儿!
那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被家人胁迫不得不嫁的夫君?
还是一个时刻拿捏她生死的权贵?
还是她心上人的亲叔叔?一个她想恨却又恨不起来的男人?
许是此事太过荒谬,痛着痛着,箫胤临竟低低地笑了出来。
只这笑声如同鬼魅般森寒,嗜血,令人不寒而栗。
谢延深知他平生最厌恶背叛,而王妃和箫凌玉,又都是他最为亲近的家人,这事搁在普通男子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一贯心高气傲的殿下?他吓得浑身一颤,忙撩袍跪在地上,已额触地:
“殿下,不管王妃曾经和小殿下有过什么纠葛,可眼下小殿下已失忆,王妃也另嫁给您,他们两人今生都再无半分可能,您不如就将此事从未发生过,就——”
谢延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骤然炸开——
箫胤临竟一拳砸在紫檀木桌案上!桌面瞬间剧烈晃动,轰然崩裂倒塌,木屑横飞中,刺目的鲜血霎时如同溪流般从他手上伤处涌出,流了一地。
一旁一直不敢出声的王矩见状,惊呼一声,忙抢上前:“殿下此事不是您的错,也不是王妃和小殿下的错,错就错在造化弄人,您千万要息怒啊。”
谢延也忙跟着苦劝:“请殿下息怒,请殿下息怒........”
箫胤临却仿若没听到一般,沉喝一声:“都给我滚!滚!”
王矩还要再劝,箫胤临已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朝安和宫方向走去。
谢延慌忙从地上起身,一脸焦灼:“王总管,您看此事可要如何是好?殿下,殿下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小殿下和王妃?”
王矩担忧归担忧,可尚有几分理智,忙叱他:“别胡说!殿下宅心仁厚,绝不会对亲近之人下手,眼下殿下只不过在气头上,一时无法接受此事罢了,当务之急,谢将军赶紧去找小殿下,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小殿下先躲着殿下。”
“好。”谢延忙应下快步离去了。
王矩满脸焦灼地站在原地一会儿,忽想到什么,忙喊来下人叮嘱几句后,才赶紧追了上去。
而相比这边火烧眉毛般难以解决的困境,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和宫便显得平静许多。
沈明姝因这几日心里一直惦念着箫凌玉是不是裴少仲的事,再加上眼睛不能视物,心里总惶惶不安,尤其是昨日箫胤临临走时,那句状似敲打她的话,不知怎的总令她有种他已知道了些什么事的错觉。
而以往她每每遇到这种心绪不宁的时候,还能借助抄经来梳理思绪,眼下她却连这个都做不到,面上不免有些沮丧。
绿翠见状忙温声道:“小姐若是待在屋中无聊。奴婢就给您念点话本子吧?”
“也好。”沈明姝点了下头,这几日她眼睛看不到,绿翠经常给她念话本子解闷。
绿翠随手从桌案上抽出一本话本子,在她身侧落座后,翻开书声情并茂地念起来:
“.......多谢少侠相救,敢问少侠姓甚名谁?改日小女子也可登门拜访,感谢少侠今日的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姑娘无需道谢,只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夜里时常有野兽出没,你一个姑娘家纵使是来采草药给母亲治病,也合该白日前来,万不该天黑了还逗留在此处。”
“我,我也不想的,是,是我今日不小心迷路了,一时找不到下山的路,所以才——”
听到这段话本子里熟悉至极的对话,沈明姝靠在软枕上的背脊微僵,一瞬抿住菱唇,杏面上显出苦涩来。
绿翠这才发觉自己竟拿错了话本子,念成了沈明姝时常翻看的那本,当即忙合上话本子,说:“奴婢再换一本给小姐念。”
“不必了,这一本我爱听。”沈明姝抬手按着绿翠的手背,轻声道。
绿翠知她心里难受,自是也不愿拂她的意,只好重新拿起话本子,正要继续往下念。
这时,一名下人忽行色匆匆地赶来,不由分说地取走屋中挂的几把宝剑,急促地丢下一句:“王妃,王总管急需这些物什,特令小的前来将这些武器拿走。”然后,如一阵旋风般夺门而出。
沈明姝见状,心头忽闪过不祥的预感,忙坐直身子,“绿翠你去看看,是不是前院发生什么事了。”
以王矩做事谨慎的风格,不太可能会允许下人如此无礼,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绿翠哎了一声,忙放下手中话本子,方朝门外走出两步。
紧接着,箫胤临裹挟着一身冷意跨入房中,一抬眸便见绿翠手边放着的那本妻子经常翻看的话本子。
而这本《妾如磐石》的话本子他曾看过,里面的故事根本就是妻子和他那个侄儿的翻版。
怪不得妻子喜欢看这本书,敢情是在睹物思人!
思及此,箫胤临心头滔天怒火霎时烧得更旺。
不及绿翠朝他行礼,便怒气沉沉道:“出去。”
沈明姝见状心下一阵疾跳,慌忙扶着小榻站起身,因眼睛不能视物,也不知箫胤临在哪,茫然地转头寻声音出处,语含担忧道: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到您了?”
见她依旧对他如往常般关怀备至,箫胤临却只觉刺目,他咬牙大步上前,一把攥着她手腕,“王妃嫁给孤这些时日,可觉过得舒心?”
沈明姝受不住这股力道,吃痛嘶了一声。
见她巴掌大的小脸白了一瞬,箫胤临哪怕此刻心中痛苦至极,可下意识还是撒开手,改为握着她的臂膀,又沉沉问了一声。
沈明姝不知他今日为何忽然变了一副冷厉的模样,哪敢忤逆他?几乎未做犹豫,忙反手握着男人的臂膀,语含关切地莞尔一笑:
“殿下说这话就折煞妾身了。”
说完,她忐忑地抿了几下菱唇,露在白纱外的脸颊红得耀眼,羞怯地小声补道:“妾身对殿下的心意,殿下一直都明白,能嫁给殿下,已是妾身此生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又怎会嫁给殿下后过得不舒心?”
以往妻子如何巧舌如簧,箫胤临只觉可爱,可今日听得此话,箫胤临却觉得极其刺耳,抓握她臂膀的大掌倏然用力:
“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