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雨夜抄家
濯州,献平王府。
随行上百人的车马停在王府门口,金饰雕琢,无一不奢,从进入濯州城开始,满城百姓便夹道欢迎,濯州刺史与献平郡王亲自出门相迎,在已有了寒意的晚秋于城门口散尽百花花瓣。
直到抵达最后一站,随着金饰碰撞的声音响起,一袭红色的衣裙出现,绣着的金线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景王李琰抬手扶安庆公主李磬下了马车。
宋缘就在最边上看着,濯州刺史与献平郡王如何向两位皇子谄媚她可没有丝毫兴趣,可怜裴青还得亲自盯着。
她远远瞧过去,那濯州刺史就是个圆滑的,将两位皇子恭维得不笑两下都说不过去,至于耄耋之年的献平郡王身旁还需少年的曾孙子搀扶,话说不上两句,样子到了就好。
如今的献平王府是也正是这位曾孙说了算,少年人总是有几分意气,倒也能依稀得见几分顾氏的风采,听闻离国皇室专出美男子,这位曾孙也是容貌尚佳。
许是瞧得出了神,竟让裴青瞪了她一眼,宋缘连忙转过身去,他们这些人在濯州的住处都已安排妥当,安庆公主与景王自然是住在献平王府,至于其他人也是沾了两位皇子的光,都在献平王府登堂入室了,所幸献平郡王虽年事已高,可这子孙后代却没几个,原来的献平郡王世子病逝,又封了一位孙子,听说此人醉心于木工,常年不在府上,不过还好,有个好儿子,这偌大的献平王府也算有个人能接着,顾氏也不至于血脉尽断。
宋缘跟着队伍进了献平王府的门,没走几步就看到长廊下的萧莛生,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毕竟濯州这地方这几日会发生什么,她不清楚,但萧莛生知道。
数月未见,萧莛生的眉眼比之前更加锋利,萧骋中的毒还是没能解了,卢知礼还是不肯独活,如今萧莛生在安庆公主面前虚与委蛇,应当也是痛苦的吧!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萧莛生一开口还是当年的感觉:“阿缘,没想到,你也来了濯州!”
宋缘已猜到几分萧莛生要说的话,她冷冷道:“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
萧莛生话锋一转:“你真的要嫁给裴青?”
宋缘冷笑一声:“比不上侯爷,即将迎娶公主,成为皇室中人,日后高官厚禄,不是我一介孤女能比的。”
萧莛生向前一步,宋缘便向后一步。
萧莛生探出的手终是放了回来:“阿缘,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此次濯州之行,公主与景王必有一败,终有一日,我会让公主为她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到时,你就没什么顾及了,我们好像以前一样,好吗?”
“以前?”宋缘心中只觉得无奈,“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化无,何来的以前,我只记得自己与侯爷你毫无关系,你是安庆公主的郎君,我是裴世子的娘子,我这一生,也从未顾及过什么,侯爷要做什么,也与我无关!”
在萧莛生的眼里,前世的痛可以烟消云散,而她,还是那个只能待在后宅的娘子。
萧莛生从未变过,是她曾经瞎了眼,以为海誓山盟就可以相约白首。
萧莛生神色轻轻发生改变,有了狠厉,也有不甘,仿佛面目都狰狞起来。
宋缘转身就要离开,她想知道的已经获得,剩下的,萧莛生也不会多说,然而她的两条胳膊在转瞬之间被萧莛生抓住,用的力道她完全无法挣脱。
“萧莛生,这里是献平王府!”
如果萧莛生还有理智,就不会在此时此刻此地胡作非为,她的身影被挡在柱子后面。
萧莛生的气息在急促之后恢复平静道:“阿缘,我们是彼此的,永远都是,你会重新回到我身边的。”
宋缘想了想,骂人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这不是激怒萧莛生的好时候。
果然,她沉默不语,萧莛生也慢慢将她松开,虽然只有一会儿,但也能感受到两只手腕的酸痛,萧莛生方才那一下,是真的气急了。
她转过身,依旧镇定地离开。
一边悄悄甩手,一边喃喃道:“所以我当初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白张了一张脸……”
话音未落,就又有一人拦住她的去路,宋缘无奈笑道:“你们今日是要干什么?”
来人正是萧莛生的身边人,前世让她喝毒药那位,这张不顺眼的脸倒是与萧莛生越来越像了,若非此地是献平王府,她也不会还在低声。
“宋侍郎,我家侯爷待你一片真心,为了你,他真的付出了很多,明明自己身上的伤还未好,就马不停蹄地筹谋。”
“……”
“宋侍郎,宋娘子,我家侯爷待你之心天地可鉴,他这辈子太苦,裴世子未必……”
“停!”宋缘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宣义侯府都是一路货色,她失笑出声,“少说这些为了我的话,难道没有我,他就不会这样做了吗!”
“……”
“还有,”宋缘才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再多听一句都觉得恶心,“因为萧莛生这辈子太苦,裴青的好就活该一文不值?”
当真是可笑!萧莛生做什么,从来都不是她要求的,有她没她,难道萧莛生身上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吗?
还有,她现在竟然能脱口而出地维护裴青。
这一瞬间,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朗朗乾坤,晾萧莛生也不敢明目张胆,宋缘丢下句:“告诉他,收起纠缠我的心思!”
眼看有王府的护卫过来这边巡查,宋缘大步离开,在萧莛生还未动手前,这献平王府只能是风平浪静。
萧莛生是活了两世的人,不能再用前世的思维去看他,为了避免她从中捣乱,萧莛生不惜在濯州费功夫,将安庆公主与景王引至濯州,就是为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行事,濯州守军归澐州管辖多年,此地定有萧莛生旧部,从他们踏进濯州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所有人都在萧莛生的局里。
她且要看看,这一局,安庆公主与景王谁能胜出?
濯州多雨,就看哪一天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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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莛生于柱子旁目送宋缘离开,等背影一消失,他立马转身迎敌,然事发突然,手无利刃,自然难以抵挡手执长刀的裴青。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在乎,萧莛生,你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萧莛生蹙眉,只觉得浑身阴冷,是裴青的身上有杀气。
不对!
萧莛生试探道:“你想杀了我吗?还是说,你曾杀过我?”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这一世宋缘会与裴青有了联系,今日见到的这一刻,终是让他想通了。
裴青收刀,如果不是担心宋缘的安全,她都不会来此多看萧莛生一眼,他瞥过炎,冷声道:“萧莛生,你根本不配我动手。”
萧莛生嘴角上扬,似是在嘲讽道:“是吗?两世了,裴青,你不过是为了兵权,你之所以,亦是为了裴氏,谈何配与不配,谁的手里都不干净!”
裴青手中的刀随时都可以拔出,他淡淡道:“我裴氏一族世代驻守北地,为的是天下安定,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而非区区兵权。”
萧莛生直言:“这话,说出去谁信!”
裴青转过身,长刀背于身后道:“反正和你是没什么关系,人,更不是你能肖想的。”
说罢,裴青便从萧莛生身侧走过,向着宋缘离开的方向。
却被萧莛生叫住:“等等,难道前世,你们就……”
裴青瞥眼,发出轻蔑的笑声:“是又如何!你不爱她,自有别人爱,哪怕她不爱我,我也甘愿,而你,不行!”
这次,裴青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至于萧莛生面上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十分精彩。
走过宋缘走过的路,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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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宣义侯府忠君侍主,世袭罔替,如今东南战乱频繁,望我儿日后承我之志,安邦定国。”
萧莛生坐在房间里,低头沉思。
过了许久,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安庆公主已屏退左右走进屋内,来到窗户旁。
外面艳阳高照,房檐的影子刚好遮挡住阳光,萧莛生的半张脸都露在阴暗面,他缓缓抬头:“你回来了!”
安庆公主挺着身子缓缓坐下道:“本宫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你了。”
萧莛生伸手倒茶:“公主,景王这次没带多少人,我们的赢面很大!”
萧莛生将倒好的茶端起,呈在安庆公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