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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本就是个筛子，四处漏风不说，还尽朝不期望的地方漏风。殿下前脚才从承恩殿出来，夜色还未起来呢，就闹得四下皆知。有躲在一块儿嚼舌根的，有猜测今夜东宫后三殿何处亮灯的，更有甚者，盼着东宫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殿下一脸黑气，回到光天殿歇息。这等光景，内外交困，他如何歇得下，是以寻来王灿说话。

话说这王灿，当初在王府之际乃是一人之下的长史，而今在东宫，却是个家令寺掌事，从八品微末小官。因东宫诸班底，仅有家令寺握在殿下手中，王灿欣然应下，对此并无任何不满。而殿下心怀歉意，时常找他说话。这不，前几日外头流言堪堪兴起之际，二人商讨对策。

王灿满是兴奋，言说这可是好事，眼下东宫好些内眷，虽说都是娘娘送过来的，可是放出一二消息，自是有人愿意有孕，做靶子。

殿下恨他一眼，王灿嘿嘿一笑，“并非真的有孕，只要殿下去坐坐，使她们知道有利可图即可。”

王灿原本打算，无论孩子的母亲是谁，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殿下于这节骨眼上认下，娘娘着急定会即刻动手。

东宫诸人，守株待兔。

这法子，同娘娘放出去的消息一般无二，殿下不乐意，给王灿一个眼刀。

王灿再度嘿嘿一笑，一副三角眼笑得弯成一枚弯月，“属下知道殿下是怕太子妃危险，可是，陛下的脉案想来殿下是看过的，如此这般，等，实乃下下之策。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定会体谅殿下一二。”

瞬间，一卷书册朝王灿的眉眼飞来，恨恨落在他脚边。

只听殿下低声怒吼，“先头之事的责罚，还没落到你身上，这就又皮痒痒了。滚出去刷马！”

王灿不在意，滚出去刷马。

这先头之事么，说的是王灿让蒋四转交给太子妃的锦囊妙计，若非有这个，太子妃不该这般迅速，入到这场最大的母子之争中来。

这晚殿下又喊来王灿，刷马一日的王灿，臭气熏天过来。

熏得殿下蹙眉，“你不会洗澡么？”

“洗过了，这身袍子刻意熏香过，属下闻着，没多少味儿啊？”好似知道自己这话不是很妥当，说话之间，王灿朝双袖上嗅了嗅。

“尚可，尚可。殿下，要不，忍着点儿……”

殿下双腿交叠仰躺在书案之后，拨冗抬眼看来，见王灿这身袍子，像模像样，整整齐齐，并无腌臜玩意儿，但是那不断传入鼻尖的气味，委实不能忽视。念着适才和萧雁南吵了架，闹了脾气，不欲多等，殿下抬脚去到窗户跟下。

借助窗外月色，习习微风，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可还有别的法子？”

昨日被骂臭棋，前日被骂不及蒋四，痛定思痛之下，王灿一壁刷马，一壁思索，敛去嬉笑，

“从外头寻个有孕之人进来。”

殿下冷哼，“东宫拢共四个门，俱是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再有十率府，没有不是娘娘的人，寻人进来，如何入宫，如何养在后堂，你可都是想好了？”

“这个么，这个么……”

“又是一招臭棋，”殿下也不知道是在骂王灿，还是在骂自己，一甩衣袖，烦躁，将半掩的窗户“碰”一声合上。

窗户合上之后，那熏天的味道不断侵袭，熏得人脑仁疼。殿下恨自己手快，一时想去将窗牖打开，又想到是自己动手关上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愈加烦躁。佯装焦躁踱步，从这一扇雕花窗棂，漫步到另一扇窗棂。

王灿跟随多年，埋头大笑。

殿下见他没抬头，只当他不知道。得了喘息的机会之后，殿下再道：“旁的法子呢？”

王灿摆摆手，“殿下也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朝外头传话，说是太子妃有孕，一来能破了娘娘的计策，二来将主力用于保护太子妃即可。东宫的人马着实不多。

棋子，极为危险，殿下自是不欲如此。

退而求其次，那便是寻春禧殿、宜秋宫几处有孕，殿下依然不答应。

如此一来，毫无进展。

王灿急得嘴角起泡，恨不得将那个能说会道的蒋四拉过来。让蒋四这厮别考了，赶紧回来吧。

蓦地，殿下轻声道：“寻个合适的时候，去坊间找个有孕的娘子吧。”

这话说得极为不确定，等待命令许久的王灿哪里能容他更改，当即脆生生应承下来。

“属下这就去，不出五日，不对，不出三日，一定办妥。”

说着，生怕殿下变卦，抄起一双手，疾步离开。

王灿开心至极，今夜不消休息了，他这就回房，好好写个策略出来。这事儿突然，看那样子，殿下该是在太子妃那里受了气。他打算当一回好人，写好策略之后，让太子妃过目一二，省的他们夫妻二人再出乱子。

届时，受连累的还是她。

不想，王灿猫着身子刚走到膳典所，无需抬眸，就见不远处一株苍劲老松之下，一个清丽婉约佳人，身披皎皎月色，脚踩朦胧梦幻，外罩无边霞光，亭亭玉立。

王灿突然之间脑子发蒙，双眼发昏。

左手掐右手，醒过神来，“姑娘？”

但见那娘子一手抚老树，一手掩心口，“大人。”

王灿吓得要死，连连摆手，“不是什么大人，姑娘，姑娘，天冷，回去吧。”

“我来，有一事，还望大人帮我。”

小娘子从树荫下走出来，星眸水光，好似一汪清泉，朝王灿看来，直教人神魂俱散。

王灿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何事？”

“殿下可在殿内？”

王灿神魂不在，点点头。

下一瞬，那娘子像是月下仙子一般，突然回月宫去了。王灿揉揉眼睛，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都是什么事儿。

王灿仓皇回身，朝光天殿而去。

目下的光天殿，那小娘子已然跪倒在殿下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王灿脚步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入内。正犹豫之间，听闻殿下呵斥，

“滚出去！”

哎呀呀，哎呀呀，今夜火气真大啊！

王灿那朝殿内迈动的脚，倏忽缩回来。待双脚落在庭院之后，脑子动了动，殿下怒斥之人，怕不是自己。他转身回去。

殿内，小娘子哭哭啼啼，“我，我能解殿下燃眉之急，还望殿下大成，放我回家。”

王灿惊呼，殿下的脾气是越发好了。

还在北地那会子，胆敢自身闯入大殿之人，不等说话就已断成两截。不对不对，他是殿下的属下，也是太子妃的属下，旁的小娘子，无论从何处来，他都应该拦着才是。

“殿下，都是属下的错，这就将人拉出去！”

不等书案之后的殿下发话，王灿上手，一把拽住小娘子胳膊。奈何，这小娘子该是有备而来，身着纱衣，极为软和的不料。一碰之下，好似径直触及胳膊那片柔软肌肤。王灿脑子抽抽，要死要死，这要是使夫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小娘子哀求道：“我知道殿下如今想要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