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第19章
善若殿前,关注投票的弟子们发现,周若蕊的赞同票猛然激增。
上升曲线几乎拐成了个直角,一路向上。
海角上讨论帖层出不穷,暗地里黑栈上的刺杀单也层出不穷。
打开一个是周若蕊。
打开一个又是周若蕊。
无论在哪都一样。
而话题和问题的中心——周若蕊本蕊,正在进行下一项行程:
三司会审。
相比此前嚣张,周若蕊乖了许多。
她收起牌子,端正做好,认真听霜寒长老念着会状。
误会了,霜寒长老只是流程官,并不是长老代表。
不过多气一个是一个。
周若蕊心安理得。
霜寒路声音低沉严肃,缓声念完一应因果,如剑森然的眸子抬起,却如轻纱般笼在少女的身上。
真乖。
他也想有这么一个小孙女。
小小的,乖乖的。
周若蕊此前的不服不忿,霜寒路全然忽略,对天山派那叫怼吗?
明明是徐怀仁为老不尊,仗势欺人。
霜寒路剜了一眼徐怀仁。
徐怀仁被剜的莫名其妙,然后就见霜寒路对着周若蕊,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慈祥笑容。
“若蕊啊,会状已经念完,接下来我要问你三个问题,你不要着急,想好了再回答。”
话说得像哄孩子一样。
周若蕊被哄的莫名其妙。
她奇怪地看了眼霜寒路,开始蓄大招,“你问。”
三司会审中,流程官宣读诉状后,将针对被审人和一应会状事件问三个尖锐问题。
被审人回答后,三司代表可继续讯问,讯问结束后,由三司投票决定被审人是否有罪。
无罪获赔,此事不可再提。
有罪判刑,由三司根据罪状商定。
善若殿中,光华流转,以周若蕊为中心,金色阵法无声旋转。
蓦地伸出数条金丝细线,绕在周若蕊额头、脖颈、心口、手腕、腰间、脚腕等处。
问心阵。
天级阵法,三司会审的测谎仪。
阵法中人,如若说谎,将受锥心之痛。
可惜,光痛,锥不死人。
周若蕊撇撇嘴,倒是不惧。
舟上四日,她已有准备。
料想这三个问题是问她与魔尊之事,已想好如何避重就轻地忽悠。
说真话,但如假。
霜寒路眉目冷厉,声音咄咄:
“第一问!”
“周若蕊,万鬼哭中,是你聪颖思辨,寻得出路,将各派弟子救下的吗?”
“额……”周若蕊正待要答,反应过来,不是你这问的都是啥啊?
“第二问!”
霜寒路继续发力:“周若蕊,千万阴鬼俱灭,鬼哭树尽毁,是你与那魔尊宗凌耗尽心力、百般周旋,才促成这灵修界的一大功德吗?”
周若蕊:……呵呵
“第三问!”
霜寒路:“周若蕊,被缚魔宗地牢时,你宁愿死在那里,对也不对?”
周若蕊:……
这三个问题,问的真是稳、准、狠。
她瞥见裴正朗正清明、胸有成竹,身后宋云冲她使眼色,又见左贾义面色不变,便知道他们提前通过气了。
三问是由三司共同商定认可的。
这是压根就没觉得她有罪。
全是夸的。
只是……
周若蕊眸微微眯起:“是你附在了恶鼠的身上?”
除了附身于那恶鼠、窥见一点点真实的小小魂灵,没人能问得这么准。
“小小附身术,不值一提,”霜寒路微微一笑,“倒是为了救你,我的牙都啃酸了。”
周若蕊露出笑容:“我谢谢你啊。”
天山派的徐怀仁不爽了:“左贾义!霜寒路!你们这是徇私包庇!”
左贾义沉了脸色,出窍威压直逼对方:“徐长老,慎言。”
霜寒路则是有恃无恐,无声张口:我就是!
徐怀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仙风道骨形象再次走远。
周若蕊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哥你给点力,当个反派别这么像炮灰啊!
她端正起身,朗声道:“这三问,我皆认了。”
“宗门对我如此高看,若蕊受之有……”
“愧”字刚要说出口,周若蕊就觉得心脏“滋”的一声。
好像有一根小小的金针抵在那跳动的软肉上,正蓄力要往里钻。
不是吧,假装谦虚一下也不行?
周若蕊当即转口:“其实我受得起,一点也不惭愧。”
徐怀仁:???
霜寒路:“哈哈哈!”
弟子们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还有鼓掌的,真女人,女人中的女人!
就连谈正事时一向严谨的裴正,也微微弯了唇角。
周若蕊有点脸红,但仍坚持着自己的剧本。
“只是若蕊尚有一z……”
心脏:“滋——”
周若蕊:……
行吧,自己不认的罪也不能说是罪。
她把“罪”吞回去,“只是我有一件事要承认……”
我其实对那魔尊有别样情感。
心脏:滋——
我收了他不少东西,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滋——
我……
滋——
滋!滋!!滋!!!
周若蕊沉默了太久,以至于霜寒路都放弃挤兑徐怀仁,关切问道:“若蕊,你想要承认什么?”
“若蕊,你要好好说。”宗主左贾义眸色淡淡,“你要记得,你的话语、行为,都代表的是善若宗。”
这是压力。
周若蕊不怕,她很想放点大料把自己给炒了。
可这问心阵邪门的狠,避重就轻根本忽悠不了,一想说点假话就“滋滋”的。
到最后周若蕊都无奈了。
她无奈叹气,摊牌了。
“其实,我就是想死……”
“钱财、荣辱、得失,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
“我不想活了……”
“我想死在烬灭阵下。”
“请宗主成全!”
“请长老成全。”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连徐怀仁都闭嘴了。
这是真话。
正因为是真话,才叫人无话可说。
周若蕊转身。
众弟子不知脑补了什么,看她的目光悲愤、心疼,继而鼓励、坚定,缤纷掺杂,五味杂陈。
她抬头,远处蓝天白云,烈日高悬。
一如曾经二十三年生命的那个天空。
小时候,陪爷爷一起捡瓶子时,她最讨厌这样的烈日。
晒得爷爷汗模糊了眼睛,黝黑了面容。
可如今医院中的老人,面目虚白,再不复过往。
周若蕊闭了闭眼睛。
吞噬了所有情绪。
她再度看向弟子们,微微躬身:“请弟子成全。”
三司会审,结果以投票论。
宗门早已认定她无罪,连三问都是夸奖,那她有什么办法。
只能打打感情牌了。
少女坚定、无畏,却沉默、忧伤。
宗门众人瞬间为她脑补了一场大戏,共情力强的弟子,已经在偷偷抹泪了。
宗主居室,小可爱雪鼬眯着眼睛享受,等了下却发现没了反应。
黑眼睛睁起,就见那闲适傲然的男人,以手扶膝,盯着一面镜子,脸色微凝。
“原来她说的一直是真话。”男人颇为无奈地扶额,“那说喜欢我,也是真的了?”
“真麻烦。”
他嘟囔了一句,饮一口茶,盖住了翘起的唇角。
“拂垚,走了。”
雪鼬被抛回软窝,男人捞起几卷情书,迈步而出。
趴在铜镜旁,正试图给自己长毛的拂垚铃闻声,呆呆地转过来,见男人背影已经远去,反应了,墩墩跑起,追了上去。
善若殿中,三司会审已进行到投票阶段。
灵修们都很有原则,至少在面上是这样。
他们不会因为同情,就让一个无辜的人被审判死去。
周若蕊知道,今天不会有人宣判她的死亡。
她只是提前做一个铺垫。
今天过后,她在宗门中,偶尔表现出一些悲伤厌世的情绪,也是很正常的吧?
因为这些享受一些特权,也是可以的吧?
当被以关心之名询问时,只沉默不语,45度角望天,便可堵住一切的探询的吧?
周若蕊缓缓勾起一个微笑:“宗主,长老,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明明是甜的,是善意的,可所有人都脑补出了强撑的悲伤。
三司会审流程瞬间提速。
长老代表裴一:“无罪。”
宗主左贾义:“无罪。”
就连刺头徐怀仁都没敢再哔哔,他怕一不小心哔哔死这脆弱的小女修,出不了善若宗的门。
甚至在周若蕊目光扫过时,还扯起嘴角,挤出一个惊恐友善又讨好的微笑。
真丑。
周若蕊无视他。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她给以虚弱的鼓励,演完最后一幕。
可却有凌冽的风,吹过她的发丝。
浅粉樱瓣飘落,周若蕊抬眸向后。
男人宽肩长腿,身覆最华美精致的衣袍,半张妖狐面具覆面,仅露出漂亮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他透过面具的眼,傲慢无情。
此刻的宗凌,
与月服殿内高高在上的他、鬼哭林中洒拓文士的他、塞江亭里发懵好欺的他,
都不一样。
衣袍、配饰、气势,全都贴合到了极致,又贵又傲气。
一看就很魔尊。
“周若蕊。”他唤她的名字,可却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
五色金丝游离周身,周若蕊眼眸微眯,他要做什么?
他问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