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天微亮,佟惜雨自然醒。
她头痛欲裂地撑起身,肠胃也罕见的闹腾。颖玉适时捧着一碗醒酒汤进来,递到她面前。
“多谢。”
醒酒汤冒着热气,但并没有热烫到咽不下去,佟惜雨仰头灌进肚里,强行压制住翻江倒海的作呕感。
暖流在体内蔓延,昨夜的回忆如风吹书册般一页一页在她脑海中依次放映。
庆幸的是,她没有说什么大放厥词的话;尴尬的是,她主动拉住了冯砚修的手,最后还靠在了他的肩膀。
一醉酒就见色起意,佟惜雨悔痛地捂额,问颖玉:“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相爷抱回来的。”
颖玉话里带着隐隐的激动,眼里全是八卦,兴奋感压制不住。
佟惜雨不敢再说话,起身准备去吏部。
告身在案几,成套从六品上的深绿色官服摆在她寝室的衣架。佟惜雨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让颖玉帮忙把银带系在腰间。
从九品校书郎,空降吏部司从六品上的员外郎,身为女子的佟惜雨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吏部位于皇城中心位置的东南隅,佟惜雨在任校书郎期间对吏部的位置了如指掌,所以找起来也算轻车熟路。
穿过宫门,沿右侧默然矗立、一眼望不到头的朱红色围墙直走,路上遇到行色匆匆、身穿各色衣袍的官吏,佟惜雨朝他们简单拱手。
若是校书郎时期,不搭理她的大有人在,而今见她一身深青衣袍,向她回礼的官员反而是大多数。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这个时代,捧高踩低不是某些人的特质,而是大多数人的本性,不捧不踩者反而是怪胎。
于无数深庭大院中,寻到门口停留车马最多的那一个,极大概率就是吏部所在。佟惜雨向门边的卫士出示告身,随等候多时的令史进入庭院。
佟惜雨入门直面吏部的正厅,门口上挂着“公正廉明”的牌匾,既是警醒,也算讽刺。
“这是尚书和侍郎办公的地方,”令史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简单介绍一句,“大人们上朝还没回来,卑吏先带员外看一下您办公的地方。”
“好。”
佟惜雨跟着他转身,踏着光滑干净的石板走向一侧的庭院。
远远望去,抱着卷宗文牍的官吏们脚步匆匆,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们焦头烂额地翻看处理着案头堆积的公文。
还没进门,佟惜雨就听到一阵低声压抑的嘈杂。
“胡闹!”
听到一声暴喝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我司从未有任命考核下上等之人再做巡漕御史的先例,现今不可能,往后也不会!”
“余大人,”一个圆滑的中年男子劝道,“当时的情形您也了解,若不是刘大人他被人拉着帮忙疏通漕运,也不会这么晚才汇报漕情。这漕运出事也不是他所为,将这事上报是他的责任,他也已完成。陛下都没说什么,显然是不计较的。您这是何苦?”
他口中的余大人,显然是吏部司的侍中余茂本。这人一向直来直去,还是个暴脾气。
听他们争执,佟惜雨大概明白他们所论之事。
年前漕运受阻,身为巡漕御史的刘大人上报不及时,导致朝廷来不及援助监督,延误了漕情。皇帝大怒,派宁亲王去督办此事,年关前宁亲王本来要回京,又因漕丁暴动被耽搁。
年终吏部考功司考核,给了这位巡漕御史“下上等”,想罢其官。如今御史台的人前来,是为这位刘大人求情。
依佟惜雨所听的版本来看,这位刘御史办事不力,吏部罢其官是合理的。如今一向清高自持的御史台低声下气来求情,当真不知为哪般。
难道另有隐情?
“按照我司考核律法,漕情逾期不报,以致漕运救济不及者,降三等论处。今我吏部司依据考核,未罢其官已是仁至义尽,史大人,您这又是何苦?”
余茂本寸步不让,语气强硬。他口中的史大人正是御史台第二把手,御史中丞史耀恒。
御史台多年来得罪的官员不少,全靠这位史大人从中斡旋,才让御史台少受了一半朝官的唾沫星子。
“你也知道,老刘他家中的情况……父母重病,妻子孱弱,儿子不健全,全靠他一个人养活。突然遇到这事儿,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史耀恒循循善诱,“按律法,他也不应该在职两年进入守选期。你们行行好,给他个机会,让他干完这两年。”
“不是我不让,”余茂本低叹一声,语气有所软化,“而是律法不合规,这等第怎么着他也当不了巡漕御史。提前进入守选期是全德清的决定,但那老头子都死了,我也没办法从棺材里把他扒出来。”
史耀恒还是不甘心:“你要不再问问咱新任的吏部李侍郎?”
“等他们下朝,你问岂不是更好?”
余茂本毕竟是个从五品官,比史耀恒这个正五品的御史中丞还要低上一等。况且他为吏部办事,不想掺和这么敏感的事件当中。
见围观的众人当中多了一个陌生女子形象,余茂本原不打算主动搭理,但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点她:“你就是新来的员外郎?”
佟惜雨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随即行礼:“正是下官。下官参见余侍中、史中丞,往后请多多指教。”
一番回答,也算坦坦荡荡。
余茂本没有为难,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那是你的位置,我交代你几句。”
他边走边说,撇下史耀恒,带着佟惜雨去了东边一侧的厢房。
算下来,佟惜雨也算是空降的吏部司第二把手,这分给她的办公区域不大,但简约整洁,分里外两间区域。
里间是留给员外郎办公的地方,外间用来待客。
里间有一偌大的公案临窗,桌上的文房四宝皆是上乘,旁边放着昨日刚到的印盒。笔架、笔筒、水盂都很洁净,旁边摞着整齐摆放的文书卷宗。
不用想,那都是她要处理的公文。上任第一天,就要开始加班,佟惜雨有一种很命苦的悲凉。
档案架和书架都摆在外间,靠墙而立,架子上放着一盒盒贴着标签的官员名册和考核档案。架子前摆着茶几和几张桌椅,方便他会客。
因房间之前没人,一旁的炭盆也没用上,整个地方都透着冰冷之气。
“前员外郎的主事也受牵连,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