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红豆
云珠小姐猛地拉开房门，她的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红豆站在台阶下，身形单薄得像片枯叶，她几乎是叫出来的：“我愿意，小姐，我愿意！”
那个少年将她带到管家的院落，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休息一会，直到她觉得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才带她来凝香馆。
谢云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转头对春燕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许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春燕低头应了声“是”，退到一旁。
谢云珠几乎是拽着她走出了凝香馆，红豆忍不住问：“云珠小姐，我们去哪里？”
“墨香居，”谢云珠回答，“女巫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
“……该怎么做？”红豆的声音有些发抖。
“女巫告诉我，灵魂交换需要一场仪式。”谢云珠语气平静，“我们的灵魂会重新找到躯体。”
灵魂？躯体？
碎石在她们脚下滚动，惊起树上的几只鸟，扑棱棱地掠过树梢。
红豆打了个冷颤，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那么，春燕……也要瞒着她吗？”
“这种事情，她知道得越少越好。”谢云珠似乎是在提醒她，“将来若是东窗事发，也少连累一个人。”
“东窗事发？”红豆的心跳陡然加快，“云珠小姐，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谢云珠打断她，“除了年纪，你和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慎国府只需要‘谢云珠’好端端地住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真正你谁。说真的，谁都能扮演好这个角色。”
“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是吗？”红豆看见谢云珠的发丝很乱，像一团纠缠的黑雾。
谢云珠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责怪她的失礼，“你不会反悔吧？”
“小姐，你昨天要我说一说我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我还没有说清楚——”红豆不知道如何开口。
“行了，我不想知道了。”谢云珠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她拉着她的手走得飞快，夜色中只有脚步声回响。
墨香居外无人看守。
“沈夫人！”谢云珠大声喊道，女仙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谢云珠大步走过去，“照你说的，我们两个人情愿互换身份，开始吧。”
女仙毫无波澜的眼睛一亮。
红豆随她们走进书房，谢云珠走到书柜前，轻轻敲了敲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地方，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隐藏在书柜后的暗门缓缓开启。
“这是陆公子师傅为我设计的。”她的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四周墙上镶嵌着青铜灯树，数盏蜡烛在微弱地燃烧，地上绘制似乎是朱砂混着血水的符号，几束骨头做的铃铛悬在房梁，中央的玄铁香炉升起烟雾。
红豆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她紧紧贴着谢云珠，“小姐，你相信这个女人吗？”
谢云珠似乎也同样紧张，但她强装镇定，低声回复红豆：“我以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发誓，她若敢骗我，我绝不放过她。”
接着她催促女仙：“趁没有人发现，快些结束这一切。”
女仙走到中间香炉焚烧符纸，火焰在黑暗中跳动，房间的东西两侧各摆着一个蒲团，她示意她们分别坐下。
谢云珠立刻要去一边，红豆突然抓住谢云珠的手腕，“小姐，你真的愿意成为我吗？让我再告诉你一些真相吧。”
谢云珠皱了皱眉，却没有挣脱。
“你没有休息的时候，”红豆感觉到泪水流进嘴巴，“从早到晚都要守在井边搓洗衣服，即使是寒冬腊月，手指冻得红肿疼痛。”
“攒了很久的钱被人偷走，但是没有人为你做主。”
“有人会突然给你巴掌，只因为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
“你知道被关在一个小圈子里的感觉吗？他们用煤炭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命令你在里面跪一整夜，不许出来。”
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暗红的鞭痕，
“他们把你吊在祠堂的梁上，打到你昏死过去。醒来时，你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没有说完，根本就说不完。
老金牙醉酒后，会因为自己没有搀扶他而攥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
白二爷会因为自己忘记收衣服突鞭打了一顿；
她在冬天的夜晚躺在床铺上冻得发抖，因为厨娘抢走了她的棉被......
生长在王孙贵族之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明白这些呢？
谢云珠睁大眼睛，神情复杂，红豆一瞬间以为她要改变主意了。
“我若是成为你，会很不一样。”谢云珠笃定地说。
红豆无力地摇摇头。
她也不是天生爱撒谎、讨人嫌，也不是甘心下贱。相反，她比别人更珍惜自尊，为此她吃不饱，挨过打。
“你将来会后悔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还有，”红豆继续说，“白二爷说过了冬天要将我卖给梁家做妾？”
“哪个梁家？”
“清平王府的管家。”
谢云珠冷笑一声，“原来是他。”
“还有个叫霜儿的女孩，她把我推下河。”
“你要我替你报仇？”
红豆摇摇头，“我不想报仇。”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我担心她会再次出手伤害你。”
“霜儿，”她重复道，“我记住了。”
“小姐，”红豆最后喊道，“我来凝香馆的时候，香彩跳井死了！“
谢云珠眉头紧皱，“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她不应当死在慎国府。”
红豆神情十分痛苦，“昨日晚上她还说她要去求后街的大夫，今天我回来人就死了，一定是老金牙害死了她！”
“老金牙，”谢云珠眯起眼睛说，“这个名字我不喜欢。”
她沉思了一会，问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珠小姐，”红豆咬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