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二个倒霉蛋24
第24章
段老爷子听着顾尚书那番入情入理的话，再看看自家孙子那副无从辩驳、魂不守舍的模样，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脊背佝偻了几分，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朝着顾老爷子和顾尚书拱了拱手，声音沙哑：
“顾老哥，顾大人……你们的意思，老夫明白了。是文竹无福，也是我段家教子无方，辜负了顾家的期望，更配不上顾小姐这般金玉之人。”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说出了那句尘埃落定的话：
“这桩婚事……就此取消吧。往日种种，皆是我段家之过，还望顾家……海涵。”
此言一出，端坐上首的顾老爷子微微颔首，脸色稍霁，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而一旁的顾尚书，面上虽维持着应有的凝重和客气，心底却是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成了！这缠人的破婚约总算彻底解决了！
太好了！今晚回去总算不用被夫人拧着耳朵念叨，更不用担心被关在房门外面喝西北风了！
善哉善哉！
“段世伯言重了。”顾尚书起身，礼节周到地回了一礼，语气平和，“缘分之事，强求不得。但愿贤侄日后能前程似锦，觅得良缘。”
段老爷子终究还是不甘心就此与顾家断了所有联系，他挣扎着，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恳求：“顾老哥，顾大人……婚事不成，是我段家无福。只是……当初您提议的‘义子’之事……不知是否还能……给文竹一个机会？也算全了我们两老最后一点情分。”
顾老爷子闻言，眉头微蹙，沉吟良久。
他看着老友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再想到当年那份救命之恩，终究是心软了。
“可以。老夫可以认下这个义子名分。但，仅此而已。自此，顾家与段家，恩怨两清，旧日情谊与救命之恩，便以此了结。往后，各自安好，再无瓜葛。”
段老爷子心中苦涩，他知道，这已是顾家最后的仁慈。
原本若顺理成章成为义子，顾家必然会倾注资源提携。
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头名分，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昭告天下，更不会有任何实质的扶持。但……有总比没有强。
“多谢顾老哥成全……”段老爷子声音干涩地道谢。
段文竹浑浑噩噩地听着这一切，仿佛置身事外。
婚约取消，义子之名也成了冰冷的交易，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处理的残次品，所有的骄傲和野心都被碾得粉碎。
他失魂落魄地跟着祖父走出尚书府那威严的大门，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子娇笑声，伴随着少年清朗的欢呼，从不远处的花园方向传来，如同利箭般穿透了他麻木的心防。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碧草如茵的草地上，顾沁月正与三皇子一同放着风筝。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在阳光下奔跑，裙袂飞扬，笑容明媚得晃眼。
她似乎比之前在云香楼惊鸿一瞥时更美了。
那时是清冷出尘、遥不可及的月宫仙子；而此刻，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温暖耀眼的神光，灵动鲜活，是真正降临凡尘、不容亵渎的神女。
段文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后悔！
无边的悔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怎么会……怎么会为了一个柳依依，一个如今容颜尽毁、心机深重的青.楼女子，亲手毁掉了与眼前这般神女缔结婚约的机会？！
他放弃了顾家这座靠山，放弃了可能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
他甚至不敢生出丝毫的恶念，只觉得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内心那点龌龊的心思都是对那份绝美与灵动的亵渎。
曾经，那纸婚约和这个女子，离他那么近。
如今，却已远在天边，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而他不知道，此刻的悔恨与痛苦，仅仅是个开始。
他做梦也想不到，接下来还有更多狗屁倒灶的烂摊子在等着他。
乡下接到信的陈氏，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刻也坐不住了。
她将村里的嘲讽和指指点点抛在脑后，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和恐慌，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京城。
几经打听，终于摸到了段文竹租住的那处简陋小院。
段文竹和段老爷子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尖利的咒骂和撕扯哭喊声！
两人心头一紧，猛地推开门，只见院内一片狼藉——
陈氏如同发了疯的母虎，正死死揪着柳依依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又掐又拧，嘴里唾沫横飞地疯狂辱骂：“你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蹄子！狐媚子！都是你！是你勾引坏了我儿子！毁了他的大好前程！我打死你个祸害！扫把星！”
柳依依哪里是常年干农活、力气十足的陈氏的对手？
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啊啊”惨叫，脸上本就骇人的红疹因激动和疼痛显得更加狰狞，衣衫也被扯得凌乱不堪，看起来凄惨又狼狈。
“住手！快住手！成何体统！”
段老爷子看到这泼妇打架般的场景，气得浑身发抖，连忙推了段文竹一把，“还不快去把她们拉开！”
段文竹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娘！依依！别打了！快松开！”
可盛怒中的陈氏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儿子在偏帮那个“狐狸精”，气得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段文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还护着她？！你是不是要气死娘啊！”
段文竹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整个人都懵了。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附近租住的学子们，不少人闻声出来，围在院门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脸上满是看热闹的兴奋和鄙夷。
“啧啧，段举人家里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没听说吗？为了个青楼女子闹的……”
“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看他娘这架势，啧啧……”
这些议论如同针一样扎进段老爷子耳中。
他一生最重颜面，如今老脸算是被儿子和这个泼妇儿媳丢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沦为笑柄的场面，只觉得气血逆行，眼前一黑，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