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032
时宁脊背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眸子在雪光映照下清澈如水。她静静望着灵荷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平静,“公主,按礼法,你该唤我一声皇嫂。”
“皇嫂?”灵荷猛地啐了一口,水蓝斗篷在风雪中翻飞,“你也配跟本公主论辈分?”
凛冽的湖风卷着冰碴扑面而来,灵荷镶着珍珠的发带飘拂在时宁脸上。她突然像只被激怒的豹子扑上前,指甲几乎戳到时宁鼻尖,“你以为嫁入东宫便有人护你?不愧是姓沈,跟裕贵妃一个样,自以为是,爱慕虚荣,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啪!”
清脆的耳光声惊飞枯枝上的寒鸦。
灵荷捂着脸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瞪着时宁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晋越倒吸一口冷气,辫梢处的银铃上的雪粒簌簌坠落。
“这一巴掌。”时宁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是教公主记住礼仪二字当如何写。”
暴怒的灵荷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猛地抓住时宁腕骨往湖边拖拽,绣鞋碾碎薄冰,时宁猝不及防向后倒去。
“姑娘!”露珠的叫喊刺破风雪。
彻骨的寒意瞬间吞没时宁,冰水像千万根针扎进肌肤,厚重宫装变成沉甸甸的镣铐,她挣扎着抓住岸边的碎石,抬头正看见灵荷煞白的脸。
晋越一把扯住还要上前补推的灵荷,“你疯了!她如今是太子妃!”
“她算哪门子太子妃!”灵荷声音发颤,却突然揪住晋越衣襟低吼,“快走!要是惊动巡卫……”
混沌的冰水中,时宁看见湖底枯荷的残梗像无数只鬼手向她抓来,肺腑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涣散时,隐约听见露珠带着哭腔的呼喊,“姑娘抓住树枝!”
刺骨的寒冷剥夺了所有知觉,她被拖上岸时,长发瞬间凝结成冰绺,指尖冻得发紫,连泪水都在睫毛上凝成了霜晶。
露珠解下袄子裹住她,单薄的后背在风雪中颤得厉害。
最后还是露珠将她背回了寝宫,说来奇怪,这回来的路上一个宫人都没遇见,像是自动规避她一般。
群嬷嬷刚将冬服从浣衣局取回,便瞧见露珠一个人坐在门前哭得伤心。
“露珠,大白日的你哭什么?”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放下,赶忙问道。
露珠被这一问哭得更伤心了,“是……是……”她哽咽半天,到嘴一个字都说不下去。
“露珠!”时宁的声音突然从寝宫内传来,她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换上了刚做的冬衣,“我有些饿了,你去做些果子来。”
露珠嘴角一瘪,哽咽着起身朝厨房去。
群嬷嬷立马看出两人的不对劲,赶紧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了小宫人手中。
“太子妃,你刚沐浴过?怎么头发还没烘干?”她上前扶过时宁的手,冰冷无比。
时宁憋出一丝笑,“刚从浴桶中起来,劳烦嬷嬷去倒倒水。”
群嬷嬷见她有意将自己支走,她也不再好过问,便依了她的话。待到收拾完毕后再出来,早已不见时宁的踪影。
露珠这时刚好也端着果子走来,两人面面相觑。
天色将晚,褚景在书房呆到了晚膳时间才出来。他今日将这几日遗漏的政务处理得七七八八,心中总算是没有了挂念的事。
“太子妃呢?”他缓缓问道。
褚景今日觉得耳根清净得很,往日不时就能听见她那响亮的声音传入耳朵,今日太清净倒有些不习惯。
宫人摇摇头,“回殿下,奴才不知。”
褚景眉头微皱,正当朝殿外走,恰巧见群嬷嬷在花圃外徘徊。
“殿下......老奴有事告知。”
褚景心中本想寻时宁,却不曾想群嬷嬷率先开口,他表情有些不耐,“何事?”
群嬷嬷走近一步,低头小声道:“太子妃今日,被公主推下琴湖了。”
褚景面色顿时一变,难怪今日耳边如此清静,竟是这等原因.....
“那,她人呢?”
群嬷嬷摇摇头,“换过干净衣服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褚景握紧拳头,心底泛出一丝酸楚,“去找!”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找我吗?”
时宁一身粉袍就这样出现在眼前,面上挂着笑看不出任何异常,手中抱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猫,人和猫两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仰头无辜地看着他,两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渐暗的天色下隐隐发亮。
褚景喉结滚动,快速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没有事这才指了指怀中的小猫,“哪来的?”他故意板着脸伸手,指间却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
时宁捧着小猫的爪子按在他掌心,“我去猫娘娘哪儿偷的,瞧,我荷包中还有两只!”她晃了晃腰间挎着的荷包,原本瘪瘪的荷包被狠狠撑开,从里面露出一只猫耳朵。
“哎哟太子妃!您这?”群嬷嬷慌忙接过包中的两只小奶猫,“您这是将猫崽仔一窝端了啊!”
时宁摇摇头,将脸埋进温暖的猫肚子里,声音闷闷道:“没呢,还剩了两只,拿不到了......”
褚景皱眉看着她的动作,转头道:“活不下的。”他朝着寝宫走去,长衫拖在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宁看着他的背影,手掌抚摸着小猫的头,“他怎么了?不喜欢猫?”
群嬷嬷欲言又止,“殿下幼时养的猫被宁王殿下煮了……从此就不愿意见猫了……”
“宁王竟这般恶毒?”时宁揉着怀中小猫的耳朵,“不听不听……”
群嬷嬷抱着剩下的两只小猫不知所措,心中想着这太子妃就将上午的事忘了?竟是个这般不记仇的人?
不一会儿,时宁便寻了个宽敞的屋子,将三只小猫养在屋中,好吃好喝地供着。
忙活完毕回到寝宫,褚景不在屋内。
时宁在锦被里蜷成小小一团,睁着眼看帐顶绣的云纹,寝殿空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下午哭过的眼眶还泛着酸涩。
她确实很难过,跑到小树林里哭了许久,直到发现那窝冻得瑟瑟发抖的奶猫,猫娘娘被野狗咬死了,剩下一窝崽仔在雪地里拱着冰冷的尸体。
她把它们揣进怀里时,忽然觉得这深宫里至少还有生命需要她取暖,她又没有那么难过了。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时,她慌忙用袖口抹脸,冬服上的金线料子刮得眼皮生疼。
“你可有事要与我说?”
褚景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比平日低沉些。时宁捏着皱巴巴的袖口转出来,强扯出个笑,“是说小猫吗?它们都……”
“不是。”褚景打断她的话。
时宁顿了顿,见他表情凝重,不禁摇摇头,“没有事……”
突然,褚景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