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别水落幕
“对不起……”几乎是弱不可闻。
封小少爷已经许久未受过如此“侮辱”了，一时羞愤难当。
打着速战速决的想法，他快速将那刺猬般杂乱而尖锐的发顶横在了褚玉眼前。
褚玉垂眸俯视，看着封浩朝他呈九十度的鞠躬，眼神晦暗，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褚玉没有说话，不代表没人替他说话。
一道声音却从旁插来：“对不起什么？”
和平日里宽和模样的差距极大，白衣仙人此时表情不善，显然似乎不满于这般没有诚意的道歉。
于是封浩捏紧了指尖，在心里暗骂一声。
终究是避无可避，破罐子破坏似地大声喊出：“对不起！江煜，我不该辱骂你、向你挑事的！”
“阿玉，你满意吗？”
骤而被裴褚衣呼唤的褚玉一愣，从旁观者的身份抽离。
褚玉凝视了对方好几秒，这才轻巧眨眼，淡淡道：“可以了。”
可这句话却让裴褚衣直皱眉，他温柔的黑眸担忧地注视着褚玉：
“阿玉，不要忍着。”
似乎是觉得这还不够。
明明是向来宽容的，但裴褚衣却在这件事上格外严苛。
……是因为我吗？
认识到这个的褚玉有点隐隐的雀跃。
可他真心认为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管是封浩的挑衅还是侮辱。
他不在乎。
更何况对方本身就不是真心的道歉，非真心的道歉要着又有何用？
而且要说道歉的话，褚玉觉得，封浩真正对不起的应该是师兄才对。
想到比试中自己“听到看到”的东西，褚玉的赤眸就彻底暗了下来，他冷漠地凝视着面前伛偻的身影。
——他不会接受这样的道歉，更不需要这样的道歉。
厌恶到达了顶峰。
褚玉一刻也不想看见他、不想再继续听见他身后的怪物吐出的污言秽语了。
“可以了。”
裴褚衣听出了褚玉声音里的不喜，知晓他的不愿，也只好作罢：“那就这样吧。”
得到“赦免”的封浩却并不感激，反而还是不甘。
手心被攥出血痕，他终于抬头，却恰恰好对上裴褚衣的黑眸。
是干净的，是剔透的，也是冷厉的，冰凉的。
对方本准备转移视线的，可一秒，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薄唇轻启，停驻在了原地。
“还有，封道友，我的师弟不叫‘江煜’。”
声音顿了顿，裴褚衣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告知：
“他叫褚玉，衣者‘褚’，玉石的‘玉’。
“希望你下次不要叫错了。”
不受控制地，赤瞳一眨。
——那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也是自己所认可的名字。
不觉涌起几分动容，浑身上下仿佛被温水浸泡着，对封浩的不喜也被短暂压下。
褚玉望向旁边人的身影。
即使已经长大了许多，他和师兄的身高也相差无几、几近平齐，可和少时一样，他还是喜欢望着师兄。
望着他的皎白、宽阔、□□与可靠。
师兄是他永远的归宿。
实在不愿意让师兄的视线继续锁定在“晦物”上了，褚玉扯了扯对方宽大的衣袖，小声喁喁着：
“师兄，我们走吧。”
裴褚衣笑应着：“好。”
说着，便将那只拉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给揽入了自己手中。
温暖的体温覆盖而上，它们相依。
再下一瞬，那红白两色的身影便一同走远了，丝毫不管他们最后那句话留下的惊涛骇浪。
遥遥地，封浩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阿玉，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的，师兄。”
连同着擂台的谈论一起——
“褚玉，我没听错吧？他是万道宗的那个褚玉？！那他的师兄岂不是……”
“白衣如月，身挺胜竹，气质高洁，如墨如画……他就是裴褚衣没错！就是那个出生引发天地异象，被苍月真人抱回宗门教养的裴褚衣！”
“天哪，我看了那么久，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褚玉！那他岂不是传闻中那个继裴褚衣之后出现的万道宗天才！”
……
封浩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惹了两个什么样的人物。
巨大的信息量冲垮了他的精神海，一时间好像灵魂离体，身体麻木到失去感知。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一直没有查到“江煜”之后的状况。
原来他是褚玉！他就是那个万道宗的褚玉！而他的师兄是万道宗乃至全修真界声名远扬的天才、‘倾月剑’裴褚衣！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脚下开始发软，封浩踉跄了几步，心底懊悔：
我错了，早知道、早知道如此……
脱力之下，封浩眼前一黑，直接晕倒了过去。
＊
褚玉不在乎封浩对他所做的一切，不代表他不在乎封浩对师兄所做的一切。
竟然敢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算计师兄！
褚玉不敢想象，如果师兄真的中了那一招，究竟会怎么样……
不管如何，即使知道师兄心胸宽广，不会和封浩多作计较，褚玉也无法原谅封浩。
他要让封浩付出代价！
……
月黑风高，星星微茫而稀少。
这天褚玉早早应付过了师兄，紧接着一个人缩在了房间。
时间一到，便由窗户直接跳出了屋。
封家在别水城的宅邸位置并不是什么很隐秘的事情，稍做打探，褚玉便已经分析出了位置。
那是位于别水城中央的一间大院，巨大的牌匾横在大院门口，一个“封”字写得虎虎生威，想认不出都难。
褚玉一身漆黑，融于暗夜，一连几跳。
轻盈的身法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和注意，深夜的封家处于安详的沉眠之中。
——可惜对于封家，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终于，褚玉定在了一间房顶。
他踢开瓦片朝着脚下看去。
刺猬头，吊斜眼，丑八怪。
是封浩没错。
此时他正躺在床上鼾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