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男朋友
对视片刻,尤绘端起托盘,朝着专属卡座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手臂用了十足的力,双手死死握住托盘边缘,撑着不让酒液洒出来。
而窝在沙发里,旋转把玩着手机的梁清屿,端着一副要找人麻烦的架势,却在尤绘真走到跟前来时,收了这股劲儿。
看着尤绘将沉重的托盘平稳的放到桌面,他的视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那只白皙如玉的手上。
隐约看见她左手无名指关节处上方一点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不等他收回视线,尤绘已经将托盘中的酒,一杯杯端到了面前。
她什么也没说,微垂着头,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这让梁清屿不自觉想到了她之前拒绝那三个男人时的胆儿,不挺大的?这会儿怎么变怂了?
也就在这时,尤绘将最后一杯酒端出托盘,轻声说了句:“慢用。”
人没来得及走,被梁清屿叫住。
“考虑换份工作吗?”他说这话时,眼神中藏匿的火苗消散许多。
尤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事,第一反应是警觉,哪怕她知道,对方不过是在提醒,娱乐会所的工作并不适合姑娘来干。
但她依旧冷淡回复:“不考虑。”
梁清屿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已经从兜里掏出张名片,放到了托盘上,随后抬了抬下巴示意:“考虑好了可以联系这上面的人。”
尤绘垂眸看了眼托盘上的名片,黑白渐变的卡片上写着一行大字:COMMUNE幻师,那串数字前面写的是某经理。
尤绘愣了一瞬,抬眸看向梁清屿:“你确定这不是你的号码?”
闻言,梁清屿不意外,只轻轻挑了下眉:“你可以打过去试试。”
尤绘不再说什么,端起托盘离开了卡座。
之后两人再没有其他交流,梁清屿也没有点别的酒,慢慢悠悠喝着那十杯口感欠佳的小甜酒。
尤绘能感觉到,他一直注视着自己,倒没有不自在,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到快下班时,外边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没一会儿天空中降下了小雨。
调酒师张望片刻,说了句:“这雨也不知道会不会下大,我连伞都没有。”说完这句,他看向一旁举着保温杯喝水的尤绘:“你带伞了吗?”
尤绘喝完水,语气很淡,就一个字:“没。”
调酒师关心道:“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尤绘冷不丁瞥过去一眼:“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凌晨两点半,卫生打扫完毕,尤绘准时换衣服下班。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外边的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反而比先前更猛烈。
她边回着微信消息,将托特包挂到肩上,推门出了店。
湿润的风裹挟着雨水飞溅到地面,又划过脸颊。
尤绘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点进打车软件,屏幕上显示司机无法赶到,已经取消订单。重新打车的话前方排队五人,预计还需等待十分钟。
尤绘抬头看了眼雨势,手指刚停到重新叫车的按键上,身后挂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身旁就多出一个人。
尤绘没有看他,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松木气味直往鼻翼钻,这清冽的味道中似乎还掺杂着烟草味,不呛鼻,或许是因为被甜腻酒精味盖过大半的原因。
尤绘觉得这气味有点醉人,让人头晕目眩。
不等躲闪,梁清屿已经将车钥匙掏了出来:“我送你。”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似乎柔和了许多。
尤绘依旧没看他:“我男朋友过来接我。”
这一声刺耳的男朋友传入耳内,听着让人极其不爽。梁清屿的脸色也在这一刻骤变。他望着她,眉峰皱起,如墨般的眼眸中藏着一股怒火。
站在那,浑身戾气暴涨,死死盯着连正眼都不给一个的尤绘。
合着下午那怂包不是暧昧对象,是男朋友啊。
想到这,梁清屿脑海中再次浮现两人牵手的画面。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已经不再看尤绘,倒也没有离开,还站在一旁,两人中间隔了五个身位。
雨还在下着,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向。
梁清屿莫名有些烦躁,那三个字一遍遍在耳畔回荡,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咬在嘴边,刚摸出火机点燃香烟。
余光里,尤绘往旁边挪了一步。
梁清屿将烟拿开到一旁:“闻不了烟味?”
尤绘没有回应,梁清屿也不等她,已经把烟掐了。
又干站着等了一阵,梁清屿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却也没有加重语气,目光停留在尤绘的身上:“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外边冷,进店里等。”
“不用。”尤绘的语气一如往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像是不打算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真就是对他这个人毫无兴趣,或许达到了连朋友都做不了的程度。
梁清屿也不说什么了,继续陪着等。
站门口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一辆灰色的小车在暴雨中缓缓驶来,成功闯进视野中。
车速慢下来,驾驶座上的斯文男生拿上雨伞,推开车门下了车。
撑着伞一路小跑过来,他稍稍喘着气:“抱歉来晚了,我们走吧。”
辛博汶说这话时,梁清屿已经将面前的小男生打量了一番,眼眸随即闪过一丝冷淡的杀意,神情也越发薄凉。
毫无遮掩的意思,就这样展现在这人面前。
辛博汶原本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但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气温降了过于猛烈了些,先前刚下车时还没有这种感觉,等来到店门口了,他后背止不住的冒出冷汗,甚至有点想打哆嗦,冷得离谱了点。
他找不到缘由,直到余光里的那人轻哼了声。
他好奇地看过去,即刻陷入了思考。
怎么莫名有种跟这男人抢人的感觉啊。
辛博汶整个人有些木讷,看向尤绘:“这位是?”
尤绘已经迈一步往他伞下走,轻巧地抛下一句:“不认识,可能是店里的客人。”
辛博汶哦了两声,没在意,胳膊往前伸了伸,将尤绘接过来。感受到尤绘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耳根子又有些发烫。
声音跟着变得细小:“抓紧我,小心路面滑。”
踏入雨中,雨滴敲击着伞面。
还站在原地的梁清屿,一双眼始终死死盯着两人。他的目光灼热,好似能将那人烧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灰色小车驶离,他才转身回了店。
来到卡座,他拿起桌上的一瓶威士忌就往空杯里倒。
握酒瓶的那只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等到秦圭从休息间里出来,梁清屿还保持着倒酒的姿势。
他目中无神,一身的戾气。
秦圭脚步一顿,悄悄观察着,好一阵才试探性的问了句:“您有心事?”
“哪看出来的?”梁清屿回话时的声音又冷又硬。
秦圭咽下口水,指了指:“您这杯酒都快溢出来了。”
闻言,梁清屿随意扫了眼,将威士忌放到一旁。没应答,心中烦躁得很。
秦圭怕说错话,但他实在好奇,于是又多问了一嘴:“咋了这是?谁得罪你了?”
梁清屿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你店里那新员工。”
秦圭属实没想到,啊出一大声,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谁?小羽?她怎么会得罪你?”
梁清屿不再吭声,端起已经满到都溢出酒的酒杯,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回家的路上,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梁清屿单手把着方向盘,手指在方向盘上无规律地敲击着。
他的眉心拧成一团,看着前窗上大颗大颗的雨珠不断滑落,他心如刀绞,因顾虑过多,周身突然变得模糊不堪,似是被困在了迷雾之中,又像被纱网缠住腿脚。
不知过了多久,待红灯开始二十秒倒计时。
梁清屿掏出手机,再次给谢津洲发去了消息:[什么时候空?去欧洲玩玩?]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个句号,紧接着发来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不是清屿哥哥,您贵人多忘事吧,我和丁姐前天到的冰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早在还没放暑假那会儿我就约你了,你当时怎么跟我说来着,你说要我找少爷,你懒得去。好,行,我去找了少爷,人家怎么回的我,他说他没空,让我别烦他。好好好,你俩不陪我们度假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