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付云笙视线灼灼,如珠玉落盘的语声再度响起:“再说鱼类,鲤鱼一斤二十余文,鳜鱼五十文,鲫鱼一百文,可账上又是多少?鲤鱼二钱银子,鳜鱼五钱银子,鲫鱼九钱银子,你们真是敢啊。
“乍一看,我简直要怀疑,你们根本不知道一钱银子是一百文,而是当成一文来花,要为内务府节省开销。”
孙全宝擦一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垂死挣扎:“付婕妤怎么知道外面的行情?是不是有小人作祟诓骗于您?奴才为宫里当差,生怕委屈了宫里各位主子,一应食材选的全是最好的,价格难免高一些。婕妤怕是有所不知,食材的优劣、价格的高低,好比千年人参与寻常人参之间的差别。”
付云笙不换不忙,道:“凡事不怕掰扯,你不妨仔细说说,你采买的食材出自何处,好在哪里?莫不是喂养的时候用的全是金银珠宝、珍馐美味?不然何以价比黄金?”
孙全宝哽住。有买方就有卖方,可卖方的饲养方法并无出奇之处,最关键的是,那些人是按市价卖给宫里,而且为了和宫里搭上关系,不乏自动压低一两成价格的。
付云笙对莫乔示意。
莫乔出去唤人。
周无病带着三名太监一同进门来,二话不说,将孙全宝、吴有才蛮力钳制住,捎带着卸了他们的下巴,又对付云笙禀道:“为防万一,奴才几个先查验一番,以免他们畏罪自尽。”
付云笙满意地颔首一笑,“等会儿随我去九华宫。”
“是!”周无病带人下去。
付云笙这才望向翟全海,“翟公公,你怎么说?”
翟全海被晾在一旁这么久,方才听得看得一愣一愣的,此时听得付婕妤发问,猛地回过神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奴才求婕妤高抬贵手,救奴才一命。”
这案子太大了,只方才听到的那些,便关乎最少几十万两银钱。要知道,只说鸡蛋,宫里每年便要用几十万个之多,孙全宝他们却是一个鸡蛋便虚报百倍左右的价。
宫里各处买办的地位比较特殊,比如孙、吴二人,说起来是归翟全海管,但经手的账是直接报到内务府,翟全海对于他们的作用,不过是保管明面上那份账册,供上面的人查阅。
这样的情形之下,如果是小事,翟全海的确不用分担多少罪责,挨通训斥罚些例银便罢了,可关乎起码几十万两的大案完全不一样,跟那两个畜生有关系的都要吃挂落。
翟全海要是说自己毫无察觉,鬼都不信。既然是御膳房的领事太监,就有监督手下的职责。
越想,翟全海越是惊惧,不消片刻,已是大汗淋漓。
付云笙审视着他,目光一瞬不瞬,“依我看,公公并非毫无察觉,以前却奉行着民不举官不究的俗例。”
“正是,正是,”翟全海道,“以前是慧妃娘娘协理六宫,她从未过问账目上面的问题……自然,如今奴才这样说,在婕妤听来,不过是推卸之词。
“奴才有所察觉,是瞧着孙全宝、吴有才言行有异,浑似暴发户的做派。二人好赌,以往不过是偶尔出去,近几个月却是只要不当差便去赌,输了也浑不在意。
“最要紧的是,奴才瞧着一些账面上的价格不对,问过他们数次,他们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让奴才去找内务府上头的人讨说法,奴才胆小怯懦,轻易不敢与上头的人打交道……”
付云笙又凝视他片刻,觉得他的话有七八分真,这就行了,不是黑心买办的同伙即可。想在宫里找真正高洁耿直的高位宫人,还不如去水缸里摸鱼。
喝了一口茶,她和声道:“我愿意为公公斡旋一番,等会儿会告诉皇上,是你告发孙、吴二人的罪行,你意下如何?”
翟全海大喜过望,激动得有些发抖,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若如此,婕妤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没齿不忘!”
“言重了。”付云笙命他起身,唤清岚带上相应的账册,“去九华宫。”
九华宫里,陆知临正在批阅奏折,听得通禀,扬眉浅笑,“先请付婕妤进来说话。”’
杨无尘笑呵呵地领命,没多久,将人请进来。
付云笙仍是早间的穿戴,一袭白色深衣,薄而多褶的裙上绣着素雅的缠枝花,这会儿加了一件同色罩袍,薄如蝉翼,错落着栩栩如生的金色、银色小蝴蝶。
款步走进殿中,高雅绝尘,翩然若仙。
陆知临先一步示意她免礼,对她伸出手,“过来。”
付云笙笑盈盈走到他身侧,将手交到他掌中。
离得近了,陆知临发现她略略修饰了妆容:眼尾稍稍拉长,微微上扬,唇上加了一点胭脂。只这样简单的装点,便令容颜锦上添花,愈发美得不可方物。
要说陆知临好色,他绝不承认,可对着她,要说他不喜美色,那也真亏心。
在付云笙这边,只觉得处理政务时的他,与私下里他的神韵全然不同,周身焕发着天子威仪,饶是她亦心生敬畏。
是以,她忽略掉他缱绻的视线,直接说来意:“皇上,御膳房领事太监告发两名买办谎报物价,臣妾已经查问过一番,那两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兹事体大,臣妾不敢妄做主张,便将涉事的人带过来,请皇上裁夺。”
“料到了。”陆知临抚一抚她凝脂般的小脸儿,“朕记得,你话本子里写到诸多民情,包括各类物品的价格,可全部属实?”
“属实。”付云笙点头,“起码在臣妾写的时候,京城的价格就是写到的那样。”
“怎么会知晓得那样透彻?”
“臣妾偶尔会四处逛一逛,看管事有没有欺骗臣妾。”
陆知临莞尔,“鬼机灵,在你手下当差可不易。”顿了顿,他问,“瞧着翟全海确实无辜?”要不然,她不会直接让翟全海成为将功补过之人。
“依臣妾看,的确如此。只是臣妾见识短浅,比不得皇上明察秋毫。”
陆知临一乐,“难得来一趟,是来给朕戴高帽子的?”
付云笙睇着他,悄声道:“皇上还说呢,既然早已知晓这档子事,先前怎么一直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