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误惹
如果再给游今禾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接这部故事只有一半的剧本。
辛辛苦苦剖析许久手中的女主剧本,到头穿成没出场的暗卫,她就算是先知也无甚大用。
何况她这先知还只知道一半的故事,对日后成王败寇的变革、弱肉强食的谋逆,一窍不通,也不知能活到第几集。
女主温荷幼年流落江湖,长大后成为桀骜不羁的江湖女侠,后来被京中温家寻回,与侯府世子晏鹤成婚。
温荷生性潇洒自由,她利用一味能够压制眼热之疾的药物下落交换这场协议婚姻。虽为世子妃,但温荷实则住在京中某座小院。
温荷母亲幼时曾救一老妇,乃是王朝最大的情报组织画春堂堂主的母亲,日后重逢得其子赏识。时值画春堂堂主因伤将培养少主,有心历练温荷。
故而不日后,温荷踏上九州寻关河令、谒火令、华清令、宴山令,拥此四令者得四方长老支持。期间,温荷结识闲散皇子、腹黑王爷,误入皇权斗争,在其中左右逢源。
可惜,温荷防住男主男配,历经千辛万苦联络上情报局的锚点,却被扮猪吃虎的协议夫君一口反咬,丢了手中四令不说,还因此身受重伤,暂且蛰伏于天寒谷。
故事戛然而止,这是“先知”游今禾知道的未来。
而自己的救赎对象晏鹤,在女主温荷的剧本着墨甚少,存在感也就比她这个暗卫强那么一点。
晏鹤比现世的她小上三岁,但甩她八百个心眼子。
游今禾一开始看剧本时以为他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最后一战着实颠覆游今禾对他的谦谦君子初印象。
原先最惹观众怜爱的角色,原是螳螂后背虎视眈眈的阴湿黄雀。
这人蒙上眼瞧着温柔内敛、不谙世事,游今禾却觉得像一层完美的汤圆皮,包裹冷漠的内心。
偶尔装不住,比如今早忽而刺来的剑。
游今禾还未忘记那张昳丽的脸上淡漠、不甘和愤恨溢于言表,活像个露馅的破汤圆。
当然,她不知更有如此刻,亭外。
发现游今禾缺席一整日的晏鹤沉不住气,快要爆炸了。
瞧见晏鹤推门而入,游今禾第一反应是闭上自己的眼睛,缓缓蹲在榻边。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掩耳盗铃。
此招虽奇,但她能想到不无道理。
她记得剧本上说过,晏鹤在眼盲前也是个天生五感敏锐的灵秀公子,更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第六感。
游今禾觉得一个真眼盲都能感知到自己,一定是自己的目光太直白,触发对方的第六感自我保护。
她悄悄睁开一条小缝,借助方桌阻挡瞥去一眼。
果不其然,晏鹤愣在原地。
绸带又一次散落在他的脚边,晏鹤没有去捡,反而忍着刺痛的泪水绕过桌子,扶墙摸索到窗下,在大开的柜子翻寻。
纤长的指骨细细捻过每一样物件,器物的碰撞声却让这赏心悦目的动作生出几分慌忙的意味。
他拿起莹润的玉石,触感细腻,不对;他放下,又拿起一个精巧的香炉,入手冰冷,却圆润,也不是。
当摸到一根细长的银钗时,晏鹤松了一口气,冰凉细长又沉重,直到指尖却触及最顶端的珠玉时,面上运筹帷幄的从容僵住。
游今禾在他身后猫着腰前进,已经跑到门边,只待晏鹤熟睡便动手。
她知道他在找什么,是她手里的钥匙。
一个只花了三秒就找到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游今禾还以为晏鹤是故意大大咧咧地开这个箱子,就等她自取钥匙滚蛋。
现在一看,原来是他低估了她自己。
真是活该。
晏鹤气疯了。
这是第一次,他深刻地感受到失明而带来的失控,有多让他无力。
如果不是因为失明,他不会因为那个蠢货的可怜而警告她;也不会着了她故作柔弱欺骗之道,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更甚者,根本不会对此人感兴趣。
他心中烦躁,拿出一件器物,掂量两下,毫无预兆地将其摔在地上。
玉石碎声清脆,银钗声音沉闷,一声接连一声,比屋外突如其来的暴雨更要吓人。
晏鹤靠在窗旁感受风雨侵袭。
他在数日子。
上一次京城下起暴雨还是半年前他服药加害自己。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他快受不了这些无趣。
温荷不动手,那么他便操刀推她一把。他想。
游今禾不敢抬头,更不敢发出一声惊扰。
阴沉的天,阴沉的情绪,最容易生出阴沉的想法。她看过普法节目,这个天气,很适合杀人抛尸之类的。
直到晏鹤躺上床,她才稍稍松一口气,从门边往屋内的角落爬去。
动作放轻,脚步放缓,不要张望,不要吵闹,切忌凝视,因为大魔王还没有睡着,她还不能“下班”。
游今禾如同进入规则怪谈,稍有触犯就会惹来晏大魔王的迁怒。
直到靠在角落,又一面水银镜映出床上一角,游今禾身上的酥麻电流终于缓解。
号称情绪稳定的反派今日在她面前发疯两回,吓死她了。
游今禾攥紧钥匙,下定决心:
为了人身安全,她绝对、绝对不要救赎晏鹤。
她要离开这里,去抱紧女主的大腿。
跟着主角团的成活率总比她落在晏鹤手里要强。
按照剧本,温荷新婚后以晋州商人身份暂居于东阳巷,在外行商投机。
明日是七月廿五,温荷将与画春堂堂主相约于京郊绮罗巷,堂主其母之故居。
而后,温荷会接下这份四令集结试炼,三日后便出发前往关邑。
游今禾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投奔温荷,而后死皮赖脸地留在她身边,做个船夫也好,当个贴身小婢也罢。
以她对温荷的剖析,此等潇洒良善又富裕之辈,一定有能力帮她安排好来日去处。
夜渐深,她瞧着珠帘背后的摇曳的烛火出神,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倏然间,微弱的火光剧烈颤抖,燃烧殆尽最后一片光明,烛台红泪未凝,空气中隐隐传来枯焦味。
无光不成像。烛火灭了,镜子暗下,熟悉的微麻电流不期而至。
游今禾眼皮耷拉,困得没有力气对抗,心道晏鹤是个变态,大半夜不睡觉,转眼都快天明,天色一亮要怎么睡。
半晌,她又想起,晏鹤看不见,白昼与黑夜又有何差,都是永夜罢了。
她眼皮一闭,就着冷笑话和微电流彻底睡死过去。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对晏鹤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责怪,同样的作息,只祸害了她。
翌日天明,日光从窗棂照进,不偏不倚落在游今禾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