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无拘无束
淅沥沥。
细腻的雨丝落在苍翠的树叶上、落在色彩缤纷又娇嫩的花瓣上、落在高山大地以及精致辉煌的建筑群上……垂落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吟唱着自然的曲调。
十二三岁的少年雁不归正在屋里走来走去、绕来绕去,就像是一只搬运着过冬食物的蚂蚁。捧着一本棋谱翻阅的谢东海将书本微微往下挪,露出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睛——
他正坐在床榻边,紫灰色的披风下半截在榻上摊开着,踩在地板的双腿上下交叠;单手手肘抵着旁边低矮的木案,手掌蜷缩成拳撑着一边脸颊;缠绕在发冠上的细带随着额前的刘海晃了晃,仪容完美,宛若真仙,开口便是清冷的声线:“做什么忙忙碌碌的?”
谢东海说话时,雁不归手上正抱着一套旧衣在他的谢哥面前路过。闻言,少年当即停下步伐,对着谢东海眨眨眼回道:“我只是想着反正外头下雨,留在屋里无甚可做,索性提前收拾好行李。”
“哦?”谢东海垂目扫了一眼雁不归手上那套蓬莱风格浓重的衣服,“此前还说不想离开蓬莱,结果带你去翁洲一趟回来,现在又愿意了?而且还是这般迫不及待……”
之前谢东海说蓬莱不适合雁不归,打算将他这个养了十年的弟弟送去刀宗拜师,当时雁不归十分不乐意,将自己锁在卧室谁都不见。脆弱的门锁自然拦不住谢东海,而他自诩不是那种独断专横的家长,所以破开门锁把人揪出来后,就带着沉着脸、嘟着嘴的少年去了海食湾。
海食湾与刀宗比邻,时有刀宗弟子出没。谢东海带着雁不归在云宽村住了七天,见过不少刀宗的人,也听说了村民说起不少关于刀宗的事。如此在亲自了解过后,谢东海再次询问雁不归,是要留在蓬莱,一直处于他的阴影之下;还是拜入刀宗,开展拥有无限可能的崭新生活。
那时候雁不归沉默许久,也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有当场就去拜师,而是先行回到蓬莱,做一些准备——至于这些“准备”需要耗费多长时间,反正拖了半个月,还在“准备”着,现在才算是有点动作。
听到谢东海的话,雁不归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少年轻快地几步凑到谢东海身旁,将手中的衣服随手放在床榻上,自身则是丝滑地跪坐在他谢哥的腿边,双手搭在对方双腿上,小脑袋则是伏在手背上,侧着头看人,说起话来翘起小猫似的尾音:“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谢东海低头垂目看着浑身散发着暗喜的雁不归,似笑非笑地道:“毕竟上一只我养了十年的雁,当年一去便不回了……我倒是不介意你们说走就走,只是若然总是这般毫无留恋,我会忍不住思考问题出在哪里。”
雁不归没有说“这次还不是你要将我送走的”这类的话,而是忽然问道:“哥,所以你为什么说我不适合留在蓬莱?”
谢东海也没有揪着先前的问题不放,微凉的指尖点了点雁不归的眉心,顺势回道:“因为你有一种‘野性’。”
雁不归复述道:“‘野性’?”
点在雁不归眉心的食指在谢东海漫不经心的神色中,一路从眼角游移至鼻尖,而后划过唇边,最终停在下巴处,与拇指配合着迫使少年抬起脑袋:“不是田野的‘野’,是不羁的‘野’。蓬莱中人或是寻仙问道,或是侠行天下,纵然逍遥却又守礼,自有规矩方圆——而你不屑于此。”
“我——”雁不归正要说些什么,谢东海竖起的食指按在他唇上,止住那些未出口的话。
只听端然若神的蓬莱道宗长老继续说道:“方氏之中,性子里带点‘野’的人,这么多年来,也出过几人——他们往往在岛上呆不长久,总会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想方设法跑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
听到这里,雁不归还是不由地含含糊糊地嘟囔一句:“可是那些前辈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是的。不过……”谢东海松开手指,重新捡起之前被他放下的棋谱,阻隔彼此的视线,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人,你与他们同样有所不同。事实上,如果没有谢云流的刀宗,我曾考虑过要不要送你入天策或苍云——虽然这两处地方与你不是十分契合,而且有着被卷入权力争斗的风险,但是相对而言算是不错的选择。而如今,刀宗才是最适合你成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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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直接把她杀了!”流淌着鲜血的街道上,陆小凤跳脚似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促和惊讶变得有些高。此时他心中自是无比震惊,如此快的刀,他过往从未见过——或许连西门吹雪的剑,在速度上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及!
“雁不归”此人从名字、相貌、衣着到武功,在陆小凤眼中都极为陌生。他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位顶多二十左右的年轻刀客,竟然会是这种干脆狠绝的性格。明明前头说得好好的,给他一种会按他的建议来、将女子交由他处置的错觉,下一刻却毫无预兆地把那人的头给砍了下来!
低头看着那颗骨碌碌地滚到自己脚边、死不瞑目的脑袋,陆小凤突然间发现,他连指责对方背信弃义的立场都没有,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有亲口答应过他!刀客只是用收刀的动作以及“既然如此”四个字就让他放下了警惕。
此刻,被雁不归突如其来的一刀骇住的不止是陆小凤一人。公孙兰混入人群之中大喊救命,多多少少激起一些人对“老弱妇孺”的“保护欲”。只是这些人之中不存在能够追上公孙兰和雁不归的高手,只能跟在身后拼老命地跑着。
雁不归一式孤锋破浪算计好了方向,虽然沿街划开一道碎裂的刀痕、削去了某间民宅的小半边,但是由始至终亦仅仅重伤了公孙兰一人,并未伤及任何无辜,有意上前阻拦他的人也只是被其内力逼退。
如今刀客一刀砍下“妇人”的头颅,酷烈残忍又血腥的一幕像是一盆兜头泼下的冷水,原本还打算继续“拔刀相助”的江湖人顿时冷静下来。
而这一冷静,一些细节就完全经不起推敲——刀客身法迅速,他们都追之不及;而那个喊着“救命”的妇人,轻功之高,亦是甩了他们这些人好几条街,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