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晏如篇4 折磨续契
圆桌十几道菜肴，隐隐冒着几缕热气，而本该持竹箸用膳之人东倒西歪，或是扑伏在残羹上，或是横躺竖卧在地。
晏如浅松了口气，亡者还未完全死透。
她还没有被判失职。
身后一袭黑影缓缓步至，一言不发地倚着门沿望去，似有几分不满凝结于眉。
“怎么还不死。”
像是自言自语，偏偏又显得刻意。
“……”晏如不敢回话。
自冥府而来，他故意拖延时辰，好使她错过亡者咽气的那一刻，造成放走亡魂的失职。
晏如起初不敢超过他，后不得不加快步子，鼓起劲头跟他道了句先行，这才直接施法速离。
一息稍缓一息又起。
眼下八口人面色苍白，唇瓣瘀紫，定是投毒仇杀所致的。
而只有一张命簿，意味着只有一人当场毙命，其他人症状略轻，或会及时得救，或会在几日后撒手人寰。
数道微弱气息同出，晏如心神专注探查，试图找出那道最为薄弱的气息。
而一旁的冥王，施法干扰着。
叹气间，她捕捉到一瞬的脱离，全然释放出手里的鬼力。
亡魂随鬼力而出，他先是不敢置信自己的死，而后面目变得狰狞起来，怨念凝聚在手下，活脱脱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谁！谁杀了我！”
谨记宗隽之言，晏如利落抽出锁魂链，方缠上亡魂的腰身，却乍然裂开大缝，没能困住此魂。
眼见亡魂身上的怨念逐步加深。
她急忙开口相劝：“阁下息怒，杀害阁下之人必遭报应，眼下还是去冥府转世要紧！”
“谁会给他们报应？他们毒害我一家老小，我若今日不报此仇，难以卸恨去转世！”
“你平日所为，恃强凌弱一生，如今不过是报应罢了。”
敬渊探见他的生前，趁时在火上浇油。
“……”晏如趁亡魂愣神，连忙施法，“冥王大人，你休要激怒他！”
敬渊如是哽住，没有张口回应。
前世的她从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而亡魂拼命挣扎，未能成功布下锁魂链。
“你、你若不回冥府，执意害及活人报仇，是会魂飞魄散的！”
“魂飞魄散又如何？我要他们以命抵命！”如此嚣张狂妄。
怨气喷涌而出，凛然将她撞飞了出去。
哐当——
晏如狠狠撞在墙上，此时魂体甚是剧痛，终于证实她对仇杀冤魂的忌惮不是单纯的错觉。
这种怨念之力，能使鬼差魂飞魄散。
而她迅速借力反攻过去，不知身后的冥王如何心烦意躁，如何竭力压制，才抑住插手的念头。
人界鬼气稀薄，不利于鬼差施展手脚，而怨气随亡者而生，怨念源源不断。
晏如硬撑几个来回，魂体有些莫名发虚，眼见将阻止不住亡魂逃离，一个咬牙，开始不管不顾追去。
她追出了屋子，虚弱感顿消，鬼气瞬息充斥体内，仅仅是一眨眼，她又追上了亡魂。
甚是奇怪。
“放开！你给我放开！”锁魂链紧缠，亡魂直就跌落半空，挣扎没有丝毫作用。
晏如欣然引魂，笑道：“就不放！”
一股凉意起，察觉身后恼火滔天，她都不敢回头，冥王没有得逞，现下的脸色想必甚是难看。
她总不能放任亡魂逃走，任他挂上一个失职的罪名罢？由此来逼她续契？
犹豫是否跟他道离，一团鬼气涌现，侵染着主人的怒气冲冲，携着晏如与亡魂横冲直撞，她颤颤巍巍两眼一睁，已达黄泉路前。
这是什么把戏？她暂且想不明白。
“理由？”敬渊大为盛怒。
差一些，只差一些，就能延长她的鬼契了。
宗隽欲逃不敢逃，只得现身于前，“前世曾欠她情分，道是日后她勾魂时还她，我恰好见冤魂逃窜，想着择日不如撞日。”
言外之意，他顺道还个情，并非是有意跟冥王作对。
助她剥离冥王的限制，助她恢复些许鬼力，又助她逮住亡魂。
他怎不知她何时帮过他？敬渊生疑，却无法笃定，她对他素来都是有所隐瞒。
“此时你不在黄泉路引魂，乃是擅离职守！”
宗隽笑：“我跟姜宁结伴勾魂，按府规可由一方独自引路黄泉，她去替我引魂，甚是合情合理。”
“好一个合情合理！”敬渊面黑如墨，憋着坏心想法子罚他。
趁风雨未至，宗隽转身即行，丝毫不惧身后的巨响。
冥府鬼差年渐减少，偏偏结伴的他们是顶级厉害，合乎冥府规矩，他还真不能肆意作罚！
罢了。
他有的是法子让她续契！
“晏如初为鬼差，便显露一番本事，为不屈此才，特此将她留在罗生殿，辅佐冥王大人行事。”
迷魂鬼君笑吟吟道尽此话，四周闻声的鬼差齐齐朝她投去同情。
晏如似遭了天谴，半天都没有回神。
“鬼君大人，我毫无本事，还须继续勾魂历练！”她欲哭无泪。
迷魂鬼君摇头，“这是冥王大人的命令，晏如姑娘还是早些去罗生殿罢。”
前方像有万丈深渊，脚下硬是一步都迈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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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晏如，好不容易坐在罗生殿一侧。
案桌上垒着高高的命簿，透过一缕缝隙窥去，是冥王那张似是时时刻刻都在恼火的面孔，使她不得不如履薄冰般蹑手翻查命簿。
不可否认的是，冥王长相清隽，其实并不吓人。乍一看，此面容皮细光滑，薄唇微红柔和，一双细长眉眼，如含着不知名的情愫，心平气和时都是人界书生的儒雅气息。
好好的清秀公子模样，只可惜老是动不动发怒。
离他之近，时刻胆颤心惊着。
“晏如！”
撕裂一瞬安然，晏如唰地起身，“是！”
“去轮回殿，取本月转世之魂的命簿。”
“……”她默然失声。
这是她今日第五次来回转运轮回命簿，若她没猜错的话，这还不是最后。
果不其然——
“晏如，你顺手归还案桌上的命簿！”
案桌上的命簿是勾魂命簿，方才刚拿回来，要她逐一核对上月入府亡魂的情况。
尚未核对完，又不敢顶撞冥王的命令，怕给自己带来新的折磨。
“晏如——！”
“你到迷魂殿，寻鬼君来一趟！”
“晏如——！”
“第十七炼狱的鬼判，近日老是偷闲，你去替本王盯着他！”
“晏如——！”
“你去奈何桥寻幽冥，告她不许名唤李意的亡魂转世！”
“晏如——！”
“……”
诸如此类的命令不绝于耳，前脚她刚抵达目的地，后脚他遣人命她去其他地方。
不管多么细小的事，事事须她跑一趟，明晃晃就是在刁难她！
当下归还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