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山重（三）
万姝丹离开了“满庭芳”，沿着原路返回。到了自家马车跟前，颜宥津站在一旁疯狂对万姝丹使眼色。
万姝丹在他的眼神下，止住了脚步，困惑地看着他，但没说话。
颜宥津挤挤眼睛，示意马车。
万姝丹不明所以，她小心掀开车帘，正待要仔细看看是谁时，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抓住了万姝丹的手腕。
是宁熙！
万姝丹只看手就认了出来。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声，这只手就想将她拽进马车里。
万姝丹低头一瞧，这是只右手。
得。她哪敢反向用力啊。甚至半主动上了马车。
颜宥津眼见着自家王妃被自家殿下拽上了马车，捂住了脸。他还没来得及感怀，宁熙的声音透过车帘，“回府。”
万姝丹想要阻拦，被宁熙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她撇撇嘴，轻轻挣了挣宁熙抓着不放的右臂，小声问：“你干嘛？”
宁熙动了动手指，没有放开她，“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景煜说平王府来请柬邀你过去，怎么你出现在芳云庐？”
万姝丹顺着他的力道，往前倾了倾身子，“殿下醒来后马不停蹄地出府，是来质问我的吗？”
宁熙微微一愣，手上松了力道，虚虚圈着她的手腕，“怎么会。有些事，由我来解释比较好些。以前是我迫不得已需要出入烟花之地，但我……”
他的话音突然止住了。
因为万姝丹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她没听到后半句话，却忽然想起什么，说：“殿下若是喜欢琉璃，纳入府中……啧，疼！你轻点！”
万姝丹一巴掌拍在宁熙手背上，清脆的一声响，阻止了宁熙越来越重的手劲。
这一掌让宁熙倏地放了手，掀开衣袖，见到她绑着绑带的手臂，他微微蹙眉，“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仔细看了看，小心地问：“还疼吗？”
万姝丹笑吟吟地收回手，“若是这烫伤好不了了，就怪殿下了。”
宁熙又捉住她的手，捏住四根手指，“是我昏头了。你……你为什么要提纳，纳……”
“琉璃？”万姝丹试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指，“因为我也很喜欢琉璃弹琵琶。”
她的声音里带着坏笑，宁熙听出来了，又无可奈何，他咬牙说：“琵琶我也会弹，何需别人？”
万姝丹一下子都忘记要抽回手了，她微微睁大双眼，“你？还会弹琵琶？”
宁熙淡淡道：“这有何难？我弹琵琶给你听，你不许再来芳云庐了。”
万姝丹皱皱鼻子，“这又是为何？”
宁熙并不答她，另一只手也拢住她的手，“你在‘满庭芳’见过杜晏了？”
万姝丹被困在宁熙双手间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怎么，殿下好奇？”
宁熙眼中似有云雾，让万姝丹辨不清他的情绪。
只听他缓缓开口，“阿姝……”
万姝丹的眼睛彻底瞪圆了，内勾外翘的眼头眼尾都被撑大了。她敛了逗弄人的心思，色厉内荏，“你不许这么喊我！”
宁熙自然看透了她，又是低低地一声轻唤，“阿姝。”
万姝丹将整个身子都转了半圈，把头埋进左臂臂弯里，只露出一颗滚圆的后脑勺。这颗后脑勺上戴着他送的金步摇钗，钗首以细丝掐做四只蝴蝶，下垂两挂长长的花丝金叶流苏。
宁熙见那流苏轻微晃了晃，万姝丹瓮里瓮气的声音传来，“郑琬讲了一件若云的往事，她曾卷入一桩命案，被关在大理寺数日。我是来找杜晏求证此事真伪的。”
宁熙捏了捏她的指尖，“所以是真是假？”
万姝丹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是真的。”
宁熙又问：“命案发生在哪里？”
“顺天县。”
宁熙看她这幅样子，凝声道：“你想去顺天县？”
他想了想，又说：“这件事你能知道，皇上也能知道，他会派人去查。你要私自出京去查这件事吗？还是说……”
宁熙瞧了瞧万姝丹的神色，“你难道要进宫？”
万姝丹理所当然，“我刚拿到郡主的封号就私自出京去查，岂不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我只能拿到皇帝的许可，才能去查。”
宁熙没有放手，他声音里含着担忧，“你……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吗？”
他没有直接否决万姝丹的意愿，而是代以询问。
万姝丹抿唇思索，“有可能。不然他封我为郡主做什么呢？平白给我一个头衔，总要利用我这个头衔做一些事情。若云这件事情与皇族牵扯上了关系，如果皇子要参与进这件事，御史台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总要避开皇子的锋芒，暗中查案。可这样终归有诸多不便。”
“皇子封亲王，是正一品。我被封为郡主，是从一品。带着我去顺天县，你的哥哥总要给我面子吧。”
宁熙微微叹气，“你说得有些道理。”
万姝丹对颜宥津说：“不回府了，进宫。”
到了宫门口，万姝丹终于把自己的手从宁熙掌间抽了出来。她临下车前，拍了拍宁熙的膝头，“放心吧。”
下马车后，风从她掌心带走余温，竟然一瞬间觉得有些奇怪。
监门卫见到她，上前行礼：“王妃。”
万姝丹微微一笑，“我有点事想见陛下，不知陛下？”
旁边有一内侍行礼说：“王妃请跟我来吧。”
万姝丹一路跟着他走到紫宸殿前。
内侍微微躬身，“王妃请稍候。”
说罢，他就离开了。
万姝丹站在原地想了想，跪了下来。
值守在紫宸殿前的内侍、宫女都目不转睛。
日头渐渐偏西。
这点时间对万姝丹来说不算什么，她就是再跪一天也无妨。考虑到秦可兰不是习武者，她故意露出了疲态。
只是没想到，这一跪就跪到了夜幕降临。
万姝丹看着内侍与魁宿卫们点燃宫灯，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武帝给她封号并没有额外的想法。万姝丹心中一凝，就算跪一晚上，她也要争取去顺天县。若云的事情与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她有所动作，沈济之那边也会暗中行动，说不定这一趟就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夜色又加深了几分。
苏尚来了，他身后跟着一名魁宿卫。
他在万姝丹身前站定，“王妃请回吧。”
万姝丹声音发颤，“我想面见陛下。”
苏尚说：“陛下说让王妃回去。”
万姝丹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