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风动叶响,地上斑驳的光影正如琼华此刻的心,无声摇动。
云英依旧波澜不惊地梳理自己的羽毛:“听到了,我又不是没有耳朵。”
姚令月本想回头瞧瞧那人的反应,厨房门边的人影却不见了。
不过好像也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大抵是开心的吧,或者,特别开心?
这样想着唇边不自觉勾起笑意。
“笑什么呢这般开心?”李江站起身准备走了:“婚事定了你来找我,我给他落个户籍。”
“谢谢江姨,”姚令月见她扶着腰,随口说了一句:“您年纪大了,也该买头耕牛省些力气。”
“正准备给你云弟招个赘妻,等那时候再添,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李江只有一个男儿才想着招赘,相比自家男儿,她更在意未来那个虚无缥缈的外来“女儿”。
姚令月笑:“那我也提前恭喜江姨了。”
李江看见院中晾晒的月事带,知道她来了月信,说道:“正巧你也快成亲了记得去月神庙拜拜,前几日村里修祠堂剩了些钱要办流水席,你中午莫做饭了,将你那位带上一同去。”
“好。”姚令月将人送出门外,还特地拿了一包茶叶让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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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送走,便听到了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掐算着转过身,正巧琼华就扑到了她怀里。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不能反悔!”他欢喜得双眸亮晶晶,额发翘起一个弯弯的尖。
轻轻撩着她的心。
“我说什么了?”姚令月将人扶稳,故作不知:“说我一穷二白身上还背着债?”
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琼华气不过,咬了她一口:“不是这句!”
他不知何时学会了咬人,饱含着亲昵意味,既像出气又像撒娇,心理不痛快时便一口咬在她颈间,手臂……
雪白的齿,艳红的舌,温热濡湿的水痕。
她若是真的训斥一句,他便顺势往怀里一靠轻易躲过去了。
真是娇气。
“那是哪句?我让江姨买头耕牛?”姚令月偏就不说他想听的那句话,笑眯眯地看着人着急。
天光下,琼华的眸子泛着淡淡的琥珀色,边缘处绽出几分翠绿的光。
秋水凝眸,漂亮得不像话。
姚令月凑近看,将人压得步步后退。
琼华被她耍赖气得毫无办法,伸手抵住她肩头:“你明明都说了又不承认,一天到晚就欺负我了……”
怎么这般讨厌。
气得又锤了她两下。
“哎,轻点,”姚令月将他的手攥住,免得像条活鱼一样乱蹦:“不逗你了,我自己说过的话哪里会不认。”
“那天上的仙子,肯不肯屈尊嫁给我这个凡夫俗子呢?”
桃花眸一弯,琼华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干脆一头拱进她怀里:“愿意,我愿意!”
换作凡间其他男儿,听见成婚嫁娶一事怕要羞得不敢抬头,琼华只知道连声追问:“那什么时候才能成亲,这个夏天?”
琼华有个毛病,得寸进尺。
“急什么,总要过段日子,成亲要忙许多事儿呢,”姚令月一个一个给他数:“要打些新的家具,置办些酒席,还要绣婚服……”
“怎么要这么久,真麻烦啊,”琼华才不管这些,恨不得明日就成真:“明天吧,明天好不好?咱们不办酒席也不置办家私,还能给你省些钱粮,实在不行后日也行啊。”
“那不行,这事儿得听我的,”姚令月伸手掐住他两腮,掐得雪白的皮肉微微鼓起:“不许再提其他要求。”
琼华喉咙擦着她的手腕轻轻滚了两下:“好嘛,我不说了,都听你的。”
手掌下的肌肤光滑柔软,姚令月一时心猿意马。
怪不得都说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被年轻貌美的青春男儿引诱,忍不住去征服、采撷……
她正思量时,脸颊悄悄贴上来一道温热的触感,伴随着浅浅的呼吸。
琼华竟然吻在了她脸上。
姚令月看似没什么反应,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方才亲得大胆的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嗔道:“你看我干什么?”
她望向琼华的目光有如实质,抚过身上每一寸,让人脸红心热。
“花神说,妻夫之间都是这般亲近的,”琼华结结巴巴道:“反正我们快成亲了,我,我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做了嘛……”
见她一直不说话,琼华又鼓着一边脸凑过去:“那你也亲回来?”
亮晶晶的桃花眸里华光流转,剔透如琉璃。
姚令月一抬手勒住那细腰,将琼华整个人拢在自己怀里,吻在了他唇上。
二人身量差不多,无须抬头低头方便得很。
鼻息交融间,琼华吓了一跳便想推开,却被她攥住手,缓缓交握十指相扣。
晨间喧嚣的风明明没有停歇,枣树的枝叶哗哗作响,可此时此刻,琼华的小天地间只剩姚令月一人。
直到她退开,琼华还僵着身子,唇上水光淋漓,耳根和脸都红透了,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半晌才小声说了一句:“怎么,怎么亲这里啊…”
“呆瓜,”姚令月点了点他柔软的唇,指尖压出一个凹陷的弧:“亲这里,才是妻夫之间该做的事。”
“真的吗,花神没说过,”琼华回味了一瞬,也不害羞了,伸出双手搂着她肩膀将人拉近些:“那我还要,你再亲我一下!”
“没了,”姚令月将他的手攥住,拉到唇边亲了一下,说道:“做人不能贪多,每天亲一次的机会已经用完了,等明天吧。”
“不要嘛,”琼华见她不搭理,便凑过去用鼻尖蹭她脖颈,撒娇:“再来一次嘛,我方才还没反应过来呢,这次我一定好好学。”
姚令月觉得自己的心肠果然够硬,琼华这样缠着她,她也只是捏了捏他的鼻尖,将人推开:“再纠缠,明日也没有了。”
“坏人,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是坏人,那你是好人行了吧。”姚令月扶着人站稳。
他方才过来跑得急,领口松散,天青色的衣领略微皱起一道褶,正贴着那白如嫩藕、细如荷茎的颈子。
说话间小巧精致的喉结,还随着呼吸上下滑动。
怪不得男子要随时带着掩珠。
姚令月挪开眼,顺手将他耳边的乱发理整齐:“这几天修祠堂办流水席,去不去?”
琼华问:“咱们一块去吗?”
“自然。”
“去!”
琼华转身去收拾东西,竟然没拄小竹竿,走路还飞快,全然不顾自己崴了脚。
“你的小棍呢?这样着急走会落下病根的,”她快步走过去,想搀住他:“差点忘了你还崴了脚,今日咱们不出门你在家好好养着。”
琼华不同意:“要去要去,而且我的脚已经好了。”
“这怎么可能?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姚令月蹲下身子,略微撩开他的裙摆。
给他敷上的草药贴不知何时被取下,昨日还略微红肿的地方,今日已变得白皙光滑。
竟然真的好了?
姚令月纳闷:“你怎么好得这么快?”
“我是天上的神仙嘛,哪里真的会伤到。”
“你不是说你如今已是凡人之身?”
“所以昨日还是崴了脚的,只不过一夜过去已经养好了,这已经很慢了。”
姚令月轻啧一声,不愧是神仙。
二人出门时,姚令月还下意识去扶琼华的手臂,又想起他现在活蹦乱跳的用不着。
琼华以为她是想亲近,左右看了看才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在外面呢,不能如此轻浮。”
闻言,姚令月斜他一眼,反倒凑得更近了。
琼华一下紧张起来:“干嘛?”
下一瞬,就被一口咬在了脸颊上!
半边脸湿漉漉。
“你!”琼华又惊又羞,心像是悬在柳叶尖悠悠颤。
他左顾右盼着怕被人瞧见,幸好除了前边树杈上的云英,这条小路上只有她们二人。
“我不让你做什么,你偏要做什么,我让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又不肯了…”琼华红透了脸,小声嘟囔。
“我是坏人,坏人就是这样的。”姚令月笑咪咪地给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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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席前姚令月准备先去拜拜月神庙,正好今日有集市,还可以顺便买点零碎东西。
姚令月换下了以前常穿的短打,特地穿上了月前新裁的衣裳,显得眉眼格外英气俊秀,不像放牛娘,倒像哪家来游山的女郎。
琼华偷偷打量着,越看越欢喜。
他怎么能这么喜欢啊。
李家村背后是一片连绵的山,名叫清水山,不算高,镇上的富户出钱在山上修了一座月神庙,专门供奉娲皇,也就是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是创世造人之神,但乡野村镇没什么好求的大事,不外乎平安康健、家宅安宁。
故不少人为求子嗣前来上香,后来香客太多,不得不另扩建一间专门供奉媂神,也就是紫姑。
前几日才给神像重塑了金身,今日人便格外多,人一多山脚下就热闹起来,无数小摊子挤在道路两旁,聚集的集市绵延了数里。
有炸面圈的、做冰酪的、还有卖蝈蝈卖香烛的,人声鼎沸。
集市里的人摩肩接踵,女人居多,偶有几个年轻男儿,也都戴着掩珠、覆着面纱。
琼华看什么都好奇,路过什么都要停下来瞧一瞧、摸一摸,却因惹眼容貌,惹来不少目光。
姚令月走在他身侧,眉眼一沉,整个人显得冷硬了几分,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一一挡了回去。
琼华在前面一路看一路问,她就背着手,提个竹篮子,买些常用的木筷、菜刀、针头线脑……
怕他跑得太快,姚令月快走几步借着衣袖遮掩牵住他的手:“这里人多,你别离我太远。”
琼华正盯着一根银簪瞧,察觉到她的指尖握上来,迷迷糊糊就被牵走了。
小贩在后面怎么吆喝都听不见。
“你怎么这么欢喜?”姚令月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他薄软的耳骨,问道。
琼华嘴硬:“哪有,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小白牙都要露出来了。”
琼华赶紧捂住嘴瞪了她一眼,只是眉眼含春毫无威慑力。
姚令月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移开眼,买了一碗杏片冰酪。
琼华喜欢杏子的味道,捧着小碗吃得津津有味,再偶尔喂她一口。
姚令月在其他摊子上买好香和祈福牌,带着人往山上走。
清水山不高,走上一百多个台阶也就到了,琼华也刚好将小竹筒里的冰酪吃干净。
她进去参拜时才想起女娲庙只有女子可上香,不供男客入内歇息。
男子是污秽之物,会玷污、冲撞神灵。
姚令月将人拦住:“你就不要进了吧。”
琼华不解:“为什么?我都走到这儿了。”
姚令月随口编了个理由:“虽说里面只是一尊泥像,但神仙神通广大,说不定你一进去就被紫姑察觉到身份,可怎么办?”
琼华被她唬住:“那,那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真好骗。
可姚令月又不放心他一个年轻小郎一个人待在外面,带着他走到一处胡饼的摊子前。
“金黄金黄的胡饼,刚出炉,香得很!娘子来一个?”
姚令月掏钱买了一个,递到琼华手里:“你就在这儿等我,不准乱跑。”
又对摊子上的大娘说:“劳烦老板时不时看他一眼,别让他被人拍了花子。”
“娘子放心着,丢不了!”
女娲庙有前后两进,第一进是三间庙堂,分别供奉女娲、紫姑和太阴星君,第二进种着一棵硕大的银杏树,树枝上挂着红艳的祈福牌。
庙虽不大,放在这个乡下镇子也够用了。
姚令月上了香,只求了一件事:“我想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