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番外:繁花烬(三)
(十五)、临近远行
距离和亲还有两天,整个宫内昨日最受帝王宠爱的三公主的喜意尚未褪尽,整个长夜殿却好像遗世孤立于外,静谧至极。
许是因为即将离开这一处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人终是恋旧的,她开始频频留恋于那一花、一木、一树、一景。
静静地倚靠在窗边,看着不知因何原因渐渐枯萎的石榴树。
她和它一样,都是不被接受的外来者,注定不容这里。
就这样渐渐的…无声无息的死去…
然后又不知道在哪里腐烂…化做尘土……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随着心情的平复,原本略显沉重的身躯也变得轻巧起来。
离开也好…这绮丽繁华的昭圣宫中,除了习以为常的这些死物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想想也着实可笑,这湛国偌大的江山,却没有一处能容下小小的她。
不过,她终将远行。
一切…都无所谓了。
夜晚,面对嬴政,她有诸多委屈和苦楚,可最终面对他深藏担忧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将话憋了回来。
(十六)、落子无悔
还有一天,礼部已经将陪嫁的相关礼单送来。
她无心于此——反正写的再好,到她手上也不会是这些。她那位令仪家出生的嫡母最擅长玩的便是这一招,即便嫡子逝去,也没有打消她的这份小心思。
不过,她无所谓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最后的枯叶从石榴树上飘落,长夜殿尽显死寂。
她依然执着于静倚在窗边,看着仿若触手可及的湛蓝天空。
“阿沅,陪朕来一局吧!”也不知湛昭帝在她临走前还要折腾什么,硬是每天长夜殿打卡,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这令她厌烦不已。
十多年的无视、昭圣殿内那一番对答、昭圣殿前那一百廷杖,以及这番侮辱性的逼嫁,她以为,他们早已父女情绝。
她根本不想配合他这番的父慈女孝的表演。
可不知为何,她却还是平心静气的跄踉着移步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罢了,也就当是为她那些年的痴妄,以及道观那段虚伪的时光,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黑与白的交织,纵与横的较量。
人说,落子无悔。
命运,也是如此,自己的选择,只能就这样走下去…
论棋,她输了,落子无悔。
论命,她也输了,无可回转。
“陛下,我输了。”放下手中的黑棋,她平静的看着她血脉上的父亲,一如在道观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她输了,输在了人微言轻,输在了她与他而言无需比较太过渺小。
“阿沅…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
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临走前,湛昭帝复杂的看着她,低声说道。
“呵…我这条贱命,就不劳陛下操心了!”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只让她感觉虚伪和恶心。
明明可以选择冷漠以对,可她却是看不惯他这样的惺惺作态。她许是吃亏,便是吃亏在这份冲动上。
“说什么浑话!你是朕的女儿…怎么会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是因为心有愧疚,她那位最不容别人反驳的父亲竟然没有生气,可显然底气不怎么足。
“呵…”她唯有讽刺一笑回之。
在湛国停留的最后一天,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十七)、觉悟、放下
今日,是和亲队伍启程的日子。
清晨,沉重的古钟被敲响,惊起一片寒鸦。
她身着层叠反复的嫁衣,带着沉重的凤冠被人搀扶着出了长夜殿。
本就是和亲北夷,她也懒得去讲究什么规矩,将喜帕拽在了手里,上了停滞在殿门口的花轿。
最后透过轿帘回望的一眼,她看着熟悉而又寂静的角楼,消失在层叠的宫殿群后。
恍若心愿已了,她放下了轿帘,艰难的为自己兜上了喜帕——这湛国,已经没有任何她所留恋的了。
接下来的一切,麻木而疲惫。
拜祭宗庙时,因为帝王帝后不在,宗长让稍等时,她拒绝了。
她的和亲,她亲爱三姐的回门,果真是好!
即便心知肚明,可当这样的事实赤裸裸的摆出来,她是人,心自然还是会痛。
除此之外,脸上还有一种火辣辣滚烫烫的疼。她庆幸有喜帕挡着,避免她在朝臣面前下不了台。
她代他人远嫁千里之外,是为国之大事;不及他眼中近在咫尺的爱女回门!
在她以时间紧迫在此婉拒宗长的拖延是,宗长没有办法,只得尴尴尬尬的主持了这一场没有帝后出席的和亲大典。
最后拜祭湛国列祖列祖,她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在天有灵,但自此之后,再难相见,这礼,她拜得。
和亲大殿之后,在被扶上马车时,她借着低头的那一瞬用余光最后瞥了昭圣宫一眼。
她曾以为,即便被无视,她还有指望,在嫁出皇宫后可以解脱。
可如今发现,她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人,拿什么憧憬未来?
——再见了,昭圣宫。
——再见了,湛国。
她该觉悟了,有些东西,她也该放下了!
(十八)、和亲之路
莫怪她和亲大殿那日,帝后被绊住了。
原来那位金尊玉贵的帝王爱女新婚的丈夫,竟然是此次和亲送亲的正使。
她无意与这位曾经的未婚夫说什么,也无意为难于他,冷漠以对、冷淡处理成了最合适的方式。
再者,为便于她之后计划的实行,还是莫要与他争执为好。
是的,自知道她在湛昭帝那边寻找不了突破口后,她就决心自己寻找出路。
后宫之中,没有金银、没有打点是无法生存的。故,早些年,她便瞒着任何人在宫外做了些小生意:她身体虽不好,一身轻身功夫和脑子却还算好使。
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生意渐渐做大了。而生意人最重要的情报,自然也丰满了许多。
深知北夷风俗,以及北夷与湛国之间曾经的矛盾,和亲北夷,她焉有命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刚从一个樊笼中挣扎而出,不想再进入另一个必死的囚笼。
逃,是必然的。
至于湛国…她可曾享受过身为湛国公主的奉养和荣耀?
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