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镶边
“送给谁啊?”
王蔺辰缠着谢织星问了大半天,她就是不吭声,直到下午把第二窑出的完好瓷器都送到了铺子里,这才松口:“我遇到和三叔那支金钗配一对的另一支了,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但给我留了地址,就投石问路去看看。”
正好,这瓷塑和三叔也神似。
王蔺辰感到惊奇,“那金钗居然是一对的?对方留的什么地址?”
“诚中街,谭府。”
“看来还挺有钱,三叔的老情人是个高门贵户的大小姐?”
“谁知道呢,等送去看看,对方总得有点反应吧。”
留下王蔺辰在铺子里忙活,谢织星独自带着瓷塑前往诚中街谭府,府宅门口并不打造得十分气派,仅摆放了一对素净的石柱,门廊上也不见花里胡哨的雕刻纹样,应门的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
听明白她的来意后,对方友好客气地回复道:“恐要叫小娘子白跑一趟,这会儿郎君不在府中,小娘子若方便,可到院子里喝杯茶且等一等。郎君出门总是时间不久,应当小半个时辰左右,也该回来了。”
谢织星放不下铺子里的活,就把装着塑像的木盒递给他,“劳驾您收着这盒,先前我同谭郎君说好了,这盒子是要交给他的。”
“这……可郎君未曾有过嘱咐,小娘子可否留个名姓去处,也好叫我家郎君知晓。”
“我姓谢,若是要找我,就到文定街的天枢斋。”
天枢斋的牌匾经过修复后已经悬挂妥当。
缺失处点缀的金漆星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直接闪瞎了王蔺石的一双斜眼,他撩起车帘看了看这新铺门面,冷哼道:“那小子倒有点傻人傻福的意思,出这么档子事,掌柜的不罚他?”
站在车外的仆使躬身道:“这铺子就没几个人,我看进进出出就那么两三人,瞧着是准备卖瓷,却也没见摆上多少货。”
王蔺石捧着手炉靠回到车内的软垫上,“继续盯着。”
王蔺辰早就发现他大哥派了眼睛来盯梢,故而每次小推车运货到店都用苫布盖得严严实实,那些货品也不都摆出来,堆到库房存放,等待开业前一天再集体亮相。
他装作没看到那几双不怎么伶俐的眼睛,自顾自挑了个纹饰清晰的罗汉碗,直接塞到衣服里撑出一个怪模怪样的肚腹,整体就是一副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谁知正巧遇上谢织星回来。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眼他胸腹处那个碗,“你这又是什么乐趣?”
王蔺辰原先是不怎么在意形象这回事,要不也不能得个“憨傻”名声,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我提前预演下腰缠万贯的感觉,你看我,这么个罗汉碗,还网不住我的腹肌呢。现在,至少有六块。”
谢织星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看起来更像个怀了瘤子的倒霉蛋。”
王蔺辰默默地把碗取出来,飞快转移话题,“我准备去趟金银铺子,联系看看包银边的事儿,你瞧瞧这碗,够格么?”
她瞄了眼那个外壁刻划了莲纹的大碗,“挑得不错,能卖上价,你去吧。”
“诶等会,你那个诚中街的谭府怎么说?见到人没有?”
谢织星见他神色关切,莫名心念一转,负手在后,脚步轻巧地走上楼梯,“不告诉你。你赶紧去金银铺办正事,等会天色暗了,人家就得关门了。”
这事儿有什么值得卖关子的?
王蔺辰捧着碗来到金银铺,不怎么费力就见到了掌柜,并被邀请到看货的小隔间内详谈,主要原因是他的需求不仅新鲜,还有一定的数量。
给瓷器口沿镶嵌一圈银边,如有必要,后续可能还会有镶金边的活儿。
钱掌柜把王蔺辰带来的罗汉碗用双手托起,细细端详,他不怎么懂瓷器,但打眼一看便觉得这碗烧制得很是精细,外壁绘有疏密相间的莲纹,枝叶与花朵相缠,一直连缀到碗内壁,于靠近口沿处装饰了一朵将落未落的残荷。
更有意境的还要算碗内壁底心处,一张若隐若现的荷叶周围散着几片凋落的荷花瓣,花瓣中间又有个新的花苞探头探脑,露出一线生机。
时下的大宋还不像明朝那时候,把各类纹饰作为一种成式,彼时绘瓷的师傅都倾向于在瓷器上绘制表意吉祥的图案,寄托美好盼望也好,媚上也罢,总归要寓意好才行。
而像枯塘残荷这种太过凋零的场面,自然属于“不吉利”的范畴,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瓷画上。
但好在,这会儿是宋朝。
钱掌柜一边端详一边抚须赞道:“刻工不错,枯塘残荷与新苞,别有一番生趣,若是将这碗包银边,倒也算合宜。”
正所谓,好马配好鞍。
“钱掌柜果然慧眼识珠,此碗乃是由瓷坊师傅苦心精工做出来的上等瓷器,做了十好几个,只有这一个成了,稀罕得很。不过诸如此器,瓷坊亦正苦思赶工,后续出产得稳定了,此类瓷器将会有成百上千件。”
那么就要来到拉扯价格的环节了。
刨除银料的硬成本,拉扯的空间主要在银匠师傅的工费上。
谢织星嘱咐过,镶边一定要够细够薄且贴合器壁才行,王蔺辰就把要求一一摆明,钱掌柜干脆叫来了银匠孟师傅。
孟师傅听完后捧着碗琢磨了半晌,表示这银边能做,只是对工艺要求颇高,费时费事,毕竟瓷器禁不住大力敲打,贴合器壁就得纯手工一点点按压,说不准还得定制新的趁手工具来完成。
孟师傅的话点到为止,钱掌柜马上拉开阵仗:“不知郎君这第一批要做几个碗边?”
王蔺辰道:“那就得看钱掌柜在工费上的诚意了。掌柜的,不瞒您说,我已拜访过好几家金银铺子了,也就对您掏心掏肺说到这份上,其他几个铺子的掌柜可还不知晓我要做什么呢。想必您也看得出来,这生意咱们要是能合作,往后就是您头一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您必然也是独一家。”
领头羊和垄断的诱惑力总是非同寻常。
钱掌柜听得明白,开口报数便有些审慎起来。
宰过一次,就没下次,定州城的金银铺也不只他一家,后头的生意定然就跑没影了;而若选薄利,细水长流,这头一份再加上独一份,说不定也能为铺子的首饰生意带些客人来,何乐不为?
于是,钱掌柜再度细致地询问了第一批银镶边碗的数量,王蔺辰辨着他的神色,结合手头的银钱与铺面存货,报了三十只的数量。
而后,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