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中毒
夜深了,永庆宫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呼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几只乌鸦扑棱扑棱掠过瓦顶。
“娘娘突发恶疾!快宣太医!来人哪!”萍姑姑在殿内急切地大喊。
“来人呐!娘娘吐血了!”殿内乱作一团。
没多久,太医便急冲冲小跑过来。
德贵妃躺在床上,长发散乱,面色青黑,两眼发直。
太医跪在地上隔着丝帕为德贵妃把脉,神色渐渐凝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和皇后目光紧锁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德贵妃,眼底带着浓重的不安和忧心。
“母妃!您这是怎么了?”宗泰跪在床边,眉心蹙紧,可这担心未及眼底。
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有口难言。
德贵妃突然挣扎坐起来,萍姑姑急忙扶住她,德贵妃又吐了一口鲜血,血竟然是黑色的,血溅了一地,斑驳的血迹溅到宗泰的脸上,他低垂着头,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就着黑色斑驳的血迹,竟然有丝诡异的狰狞。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又吐血了!”皇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挤到德贵妃床边,意欲查看德贵妃的情况。
“回皇后娘娘,咱们娘娘最近身子也没什么不适,也不知怎的,这夜里突然吐了几次血,娘娘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萍姑姑急得都要哭了。
“这好端端的人怎会突然吐血呢?这德贵妃都用了些什么?”皇帝眉心微蹙。
“回陛下,今夜是宫中端午宴会,吃食和陛下众位娘娘们并无不同。”萍姑姑面露难色,实在也想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如此。
“回陛下,皇后娘娘,德贵妃娘娘中毒了。”太医收回把脉的手,惶恐说道。
“中毒?这宫中怎会有如此腌臜之事!”皇后一脸震惊。
“回皇后娘娘,德贵妃的脉象乃七绝脉,此脉古人以为皆主死脉,往日里德贵妃身子健壮,今夜娘娘口吐黑血,实乃中毒所致。”
“可还有法子救她?”皇后追问道。
宗泰睨了一眼床上那面色青黑的德贵妃,嘴角依旧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毒药甚好,只用一次便如此见效。
“老臣无能······”太医无力垂下头。
“啊······”德贵妃嘴里呜咽了几声,手开始在空中乱舞,她开始大喘气,身子颤抖,癫狂一般挣扎。
“娘娘!娘娘!”萍姑姑看到德贵妃这样,急得团团转,她急忙跪在床边,手足无措。
“啊!”德贵妃惨叫一声,突然瞪大双眼,双手无力地垂下来,萍姑姑惊恐看着德贵妃,眼睁睁看着德贵妃的瞳孔失去了颜色。
“娘娘!”宫女太监们跪在地上,哭声凄惨。
太医颤抖着把手指放到德贵妃下,吓得瘫在地上,“陛下!皇后娘娘!德贵妃殁了!”
皇帝神色诧异,不敢置信。
宗泰跪在地上,眼底滑落一滴泪珠,泪水划过脸庞,滴到地上,瞬间与血迹融为一体,他脸色异常平静,殿内宫女太监低声哭泣,他却再也挤不出任何的眼泪。
这滴泪就当是我为你曾经养育我而流,往后咱们互不相欠。
“在朕的眼皮底下下毒?戕害嫔妃!来人呐!彻查此事!必须给朕找出下毒之人!”皇帝恶狠狠地拍了一把案台。
“唉,德贵妃真是命苦。”皇后动容地抚去眼角的泪,她坐在德贵妃床边,看着德贵妃狰狞的脸,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态,眼珠子瞪得老大,皇后于心不忍,她伸出手,抚上她的双眼,喃喃道:“安心去吧。”
“娘娘······”宫女太监们不敢相信自家主子殁了,一直在哭。
这时候外头传来动静,只见盈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进入殿内。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盈妃颤巍巍地要行礼,宗泰看到盈妃,急忙上前扶着她。
“快起来!你身子未好全,怎么过来了?”皇帝皱着眉。
“盈妃,你如今病着,不在宫里好生将养,这夜里头怎么跑过来了?”皇后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示意旁边的宫女赐座。
“臣妾听说德贵妃出事了,往日德贵妃甚是照顾臣妾,臣妾这身子还受得住。”她被扶上凳子,宗泰跪在她身旁,甚是担忧。
“德贵妃殁了,这刚咽气的地方不干净,你快些回去吧,安生养好自己身子才是正经事。”皇帝叹了一口气。
“给德贵妃准备后事吧,彻查此事,一定要揪出这背后下毒之人!”皇后说道。
宗泰跪在地上,冷眼看着床上咽气的德贵妃,盈妃看了眼宗泰,只觉得眼前的儿子让她感到陌生,阴鸷的神情丝毫没有对养母的去世的心痛。
永庆宫一夜挂白,宫女太监都换上了素服,死寂一片。
胡破晓坐在窗旁的桌下,小宫女正在一旁研墨,她诧异地望向窗外,手中的笔停下,窗外夜色正浓,今夜甚是怪异,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五姑姑从殿外提着灯笼进来。
宫女正在给胡破晓轻轻摇着扇子。
“娘娘,刚得来的消息,永庆宫的德贵妃殁了。”五姑姑在胡破晓耳畔轻声道。
胡破晓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笔放下。
“好好的怎么殁了?”
“是中毒。”五姑姑压低了声音。
胡破晓沉默了片刻,往日和她并无太多的交集,只是人好端端地没了,还是有点伤感。
长青殿
皇帝正在翻阅奏疏。
“水大渠狭,更不开泄,众流壅塞,曲直乘之所致也······”①
“量其逶迤,穿凿涓浍······”吴王补充。
“九月农罢,量役计工,只是如今农桑正忙,不日又是汛期······”
“父皇,儿臣这些年走遍这九州大地,也见识了不少这水利工事,这河道衙门年年都上报朝廷,说是水患民忧,儿臣都一一去查看了,再翻阅了古籍,写下这篇《治河疏》。”
“这篇奏疏朕看了,确实见地之深,此计可行。”皇帝赞不绝口。
“父皇,儿臣纵观这水利工事,便觉宜疏不宜堵,这河堤年年修,却未能永绝后患,若是汛期洪水少,这河堤一方的百姓尚能免去水患,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儿臣以为可开凿河渠,将这河水分流,既可灌溉一方,亦可汛期分流洪水。”
“你这法子可行,朕过几日便让工部商议此事。”皇帝对吴王满是赞赏。
“父皇,儿臣以为,水利工事需大量徭役,可百姓今年频遭水患,百姓每年所需口赋、户赋、杂税、徭役已是负担之重,若是收成好,无灾无祸,也不过勉强果腹,如此民哀国必弱。”
“可如今国库税银短缺······”皇帝神色微妙。
“父皇,儿臣以为,以役代税,若是这沿河一岸的百姓,农桑罢便去服役,可减免这口赋、户赋,此计短期内虽未能填补国库空缺,却能减免不少库银支出,亦可以减轻百姓的负担,若这水患已了,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往后这税银自然也是节节高升。”
“可这些都是先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帝有些犹豫。
“父皇,先祖开疆辟地,所需军费、粮草、军队繁多,可如今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军费需求也不似先前。”
“所言甚是有理,你这《治河疏》字字珠玑,你的见解远在翰林院那帮人之上,朕时常有少程解忧,实乃幸事。”皇帝甚是欣慰。
吴王跪下,恭敬地说:“儿臣身为皇子,理应为父皇分忧。”
吴王已退出长青殿外许久,皇帝看着案上的《治河疏》出神。
李公公端着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
“陛下,这茶都凉了,老奴重新给陛下沏了杯热的。”
皇帝端起热茶,轻啜一口,“这是阳羡雪芽?”
“正是。”
“这茶朕赏了许多给少程。”皇帝端倪着茶。
“陛下,这众皇子都得了赏赐。”
“少程确实比朕的太子更聪慧。”皇帝眼神有些落寞,又有些不甘。
李公公听到此话急忙跪下来。
“好端端地又跪着做什么!”
“老奴觉得众皇子都天资聪颖,有陛下当年的风采。”
“你起来吧,有些话朕谁也不能说,能说的也只能是你了······”皇帝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