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捡到一只猫5
清晨,丝丝凉意顺着窗缝溜进来看看时,炕上的被褥早已叠放整齐。
天儿眼见着冷起来了。今年入冬早,九月十八就立冬,算起来也就剩两三天的时日。
李陶然的乌发绑了个麻花搭在肩侧。头上戴着块褐色的头巾,头巾上还绣着两朵浅黄色的小花。
鸦青色长裤的裤脚用一根绳子束起,月白的窄袖上衣袖口也被束起,防止冷风侵袭。外面再套上一件夹棉的小袄。
给小鸡们添了灶上的温水,食槽里也添满。天气冷,没有母鸡带着,李陶然就没把它们放出来透气。
她正在准备要带去镇上的东西。
两块兔皮卖给皮货行,半框剥了刺壳的栗子卖去干货铺子,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菜种。
还有镇上的林秀才也要去看望一二,告诉他自己的乔迁之喜。
一个背篓把这些东西全都装下。
二黑蹲坐在桌上看着她收捡,小黑则乐此不疲地在桌下追黑猫的尾巴玩。
李陶然怕自己回来晚了,饿着它俩,就把前两日的剩饭剩菜合在一起热了热,先喂一顿。
小黑吃了个肚圆,二黑依旧挑食得紧,一口都不愿意尝。
这会儿要出门了,李陶然半蹲着和二黑对视,“你现在不吃,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得一直饿着了。”
黑猫挪开视线,自顾自地舔起爪子。
李陶然叹了口气,总归是自己要养的猫,“好吧,我尽量早点回。镇上吃食多,我打听打听镇上的小猫们都时兴吃什么,给你带点回来。”
听到“镇上吃食多”几个字时,黑猫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在李陶然转身要背起背篓的瞬间,一道飞快的黑影“咻”地蹿进盖着块布的背篓,伸出一只黑色的小爪子把盖布拉回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家里有鸡有猫有狗,山上还可能有脑子不灵光的动物冲下来。
李陶然有点不放心它们单独在家了。
小黑毕竟还是只狗崽,二黑伤还没好全,罪魁祸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万一再有失智猛兽无视陡峭的山崖,跳下山,还没摔死,一屋子小动物都够饱餐一顿了。
还是送到王婶家去吧。
李陶然调转方向,又检查了一遍盖鸡窝的木板,抄起小黑,满屋子找二黑。
居然没找到?!
算了,二黑躲起来她都找不到,野兽应该更不可能了。
至于小鸡们,听天由命吧。
最后,只有小黑被送去了王婶家。
村口。
张青山已经在等她了。
牛车上堆放着好几个装着老母鸡的竹篓,另几个盖着布的篓子。
李陶然闻着味道,猜想是鱼干。
“青山叔,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才到没多久,”张青山长着张国字脸,不说话的时候瞧着挺威严的,非常唬人。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气质都平缓下来。
“给你留了个位置,你看行不。”张青山指着牛车上空出的一个小间隙,刚好能坐下一个人。
若是李陶然胖一点,怕是就挤不下了。
“行!”她把背篓抱在胸前,屁股左右挪动着挤进去了。
“好嘞,坐好,咱们走了!”
张青山甩动短鞭,轻抽在牛屁股上,木头轮子轱辘轱辘转起来。
路上遇见有不少步行去镇上的人,背着货物早早就出发了。
还有那认得张青山的上来搭话,问他怎么今日愿意带人了。
张青山笑笑,说是亲戚家的孩子。
那人也想坐,可看见李陶然可怜巴巴地挤在狭小的竹篓间,四周都是鸡,怀里还抱着个筐。
讪讪地噤声了。
眼见着快到了,李陶然怀里背篓的盖布似乎动了一下。
嗯?现在也没风啊?
她疑惑地掀开盖布的一角,四目相对。
这不是二黑吗!
黑猫一路上憋坏了,蜷缩在栗子堆里,骨头都磕疼了,尤其是牛车碾过石子,颠簸时。
把两块兔毛垫在身下都不好使。
实在忍不住了,小范围地活动了下身子,哪知一下就被发现了。
不过没关系,都快到了,总不能再把他送回去吧。
黑猫常年活动在各个山中,对凡人的城镇丝毫不感兴趣。
这次碰巧想来瞅瞅,顺便来保护这个勉强算救了他的凡人。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都快到了。唉,镇上人多,千万不要再乱跑了知道吗?”李陶然颇为无奈地叮嘱它,也不管听不听得懂,权当说给自己听当个安慰。
她在身侧的包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根绑头发用的红绳,在二黑身上比划着,自言自语道:“长度是够的,嗯……我看看怎么绑。”
黑猫满头雾水,绑?绑他?
下一刻,李陶然抓住二黑的两只前腿穿过红绳拧出的两个洞,绕到背部打了个活结。
“好,这下不容易走丢了。”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黑猫茫然地活动了下四肢,发现没有阻碍,只是绑在身上的红绳的另一端牵在了李陶然的手中。
区区绳结,想挣脱还不容易?看在没什么影响的份上就纵容她一次吧。
“到咯。”牛车停在镇口,张青山等着李陶然下车后,才道:“午时咱们在这里会和,陶然认得路吧。”
“认得认得,多谢青山叔了。”
张青山点点头,驾着牛车走了。
镇口的牌坊上写着山阴镇三个大字。
山阴镇是临平县的辖区之一,没有独立的府衙,镇口负责登记的是临平县衙的差役。
李陶然照常登记后,把背篓里的东西给差役看。
“嚯,还有只黑猫。嗯,栗子,皮毛。没问题了,进去吧。小姑娘可得把猫看好了,丢了可不好找啊。”
“我会的,谢谢大哥。”
“这有啥,下一个!”
此时,集市上已经人声鼎沸,各路商贩都在抢占有利位置。
如果她今天要摆摊,就也要去对应的区域占个摊位。
黑猫前脚踩在李陶然的肩上,后脚踩在框里,四处张望着。
红绳牵在李陶然手里,她还算安心。
卖早食的摊贩不少,种类也多。
什么煎白肠、膏粥、血脏羹、羊血粉羹之类的,好多都是牲畜下水做的。
想到二黑不爱吃下水,李陶然就都略过了,又见到卖五味肉粥、七宝素粥的。
闻着香,她便坐下买了一碗五文钱的肉粥,又在旁边的摊子上花两文钱买了两个烧饼。
肉粥是比较清,里面的肉都是肉渣,味道还不错,能尝出是剁碎的下水。烧饼是素馅的,吃着也还可以。
二黑坐在李陶然怀里,吃了一口掰下来的烧饼,就再不肯多吃了。
二黑无肉不欢且不吃下水。
李陶然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再这么下去,我都怕养不起你了。”她摸着二黑的脑袋感叹道。
同桌坐着的还有个中年男人,“小姑娘,这猫可惯不得,嘴养刁了,都不捉老鼠了。”
闻言,李陶然笑了笑,“我才养,正稀罕着呢。”她不觉得自己惯着了二黑,人家小猫能在山野里生活着长大,肯定能力不俗。
估摸着也没有老猫带着。
既然自己养了,肯定要喂二黑吃点好的!
对方和自己不熟,她也没必要解释。
中年男人:“哈哈,果真还是小孩子心性。”
李陶然解决完剩下的粥和烧饼,把二黑放回背篓,重新背在肩上,礼貌地和他告别,“您慢吃,我走啦。”
中年男人正呼噜着自己的那份粥,摆摆手就算知道了。
二黑依旧前爪踩在李陶然肩上,把周遭的景象尽收眼底。
路过个卖糖水的摊子时,黑猫眼尖地看见个矮小的老头,拿了个杯子舀出一杯糖水倒在自己的水壶中。
摊贩和行人都像没看见一样。
可不是没看见嘛,黑猫还真认得老头。
冷厉的视线,引起了老头的注意,下意识地顺着方向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吓得浑身一抖,竟弓身钻到地里去了。
黑猫喉咙里发出声“呲咝——”
李陶然立刻侧头,脸颊蹭过黑猫微张的嘴,“怎么了?”
黑猫僵住了,缓慢地闭上嘴。
“想喝那个?”李陶然朝那边看去,是个卖糖水的摊子。
两文钱一小杯。
“给我来一杯。”李陶然付了钱,摊贩麻利儿地倒满竹筒杯子,“来咯,您的糖水。”
糖水分量很足,李陶然边走边喝了一口,很容易就尝出是甘草的味道,清甜不腻味。
“喏。”她把糖水倒出一些在手里,递到二黑嘴边,“喝吧。”
黑猫看着李陶然手心里的糖水,若有所思。
就在李陶然手都酸了,以为它又不想喝时,手心传来一阵痒意。
一小捧糖水,被舔食的干干净净。
老头爱喝的这水……味道也就还行吧。
黑猫心不在焉地想着。
“还喝吗?”
李陶然没有得到回应,就自顾自地把余下的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甩甩干净,收到包里。
带回家还能用。
皮货行和干货铺子毗邻,两家店的掌柜都认得她。
早先是李岙山带她来,到李陶然自己来。
马记皮货店里的没什么人,临近冬日猎户们能打到的动物少了,来卖的人也少。
“掌柜的?”李陶然径直走到柜台出,轻声提醒算账的掌柜有人来了。
马掌柜百忙之中抬头,见是她来,脸上挂起个看似真切的笑,“李姑娘又有收获了?”
“不多不多。”
“有就不错了,我都好几日没收到散户的货了。”
李陶然拽拽手里的红绳,二黑撑着她的肩膀跳到了她头上。
李陶然:……
幸亏今天戴了头巾,不然二黑的爪子少不得要把头发勾乱。
红绳长度不够,李陶然就把绳子绑在肩上的包带上,然后才把背篓放下来。
马掌柜嘴角抽搐,“李姑娘养猫了?”
李陶然把两张清洗干净的兔子拿出来放在马掌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