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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变天了,我去伞铺买了把伞。”茱青好似完全忘了方才的尴尬窘迫,“从这儿回去还得好一段路呢。”
他们住得远,和冷饮铺子一东一西,若没有伞,难免要淋成落汤鸡。
翊贞故作镇定:“你想得真周到。”
盛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一阵狂风后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茱青忙打开伞挡雨,却发现眼下的情形实在出乎意料。
翊贞比她高一个头,若是她打着伞,伞骨会卡到翊贞的脑袋,他完全看不见路,若是翊贞打伞,她头顶空无一物,雨丝全飘到了她脸上。
茱青抹了把脸上的水,茫然地盯着翊贞。
翊贞不经意间低头,看她额前水珠滴落略显狼狈,不禁笑出了声。
他四处看了看,雨来得急,周围的店家都关门歇客,只有河边一排柳树下能避雨,便道:“去那里躲躲。”
柳树并不能完全遮住雨点,翊贞撑着伞,拿手帕给茱青擦头上的水。
“您还笑!”茱青恼羞成怒,气得直跺脚。
有他这么当师父的吗?
翊贞忍住笑意:“别乱动。”他细心地捡着落在茱青头上的树叶,用手帕把发丝的雨水吸干。
“我只带了一个帕子,袖子借你,擦擦脸。”翊贞袖子宽大,一抬手全蒙在茱青脸上,茱青冷不丁被遮住视线,透过袖子的薄纱向外张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朦胧,她仰头看翊贞,翊贞的脸也是模糊的。
河面水波激越,河岸亦是风动雨不停。
茱青两只手抓着袖子,薄纱贴着脸勾勒出脸颊的轮廓,跟个木偶娃娃似的晃着脑袋,翊贞轻笑,伸在半空的手抚着她的后脑,尽是宠溺:“淘气。”
他又道:“刚才我没轻没重,是不是吓到你了?”
衣袖下传来细细的声音:“没有。”
“真的没有?”翊贞往前进了一步,“那你跑什么,难道在你眼里师父是坏人,你觉得…我在轻薄你,故意占你便宜,是吗?”
茱青手一松,袖子飘然滑落。
翊贞鲜少这么急切焦躁,目光牢牢盯着她,眉头微蹙,想要在她脸上找到答案。
这让她如何回答。
她落荒而逃,是因为在那一刻她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
至少,不该对着师父想。
可这样的心思怎么能让翊贞知道。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偶尔几滴落在伞面发出啪嗒声,茱青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树下方寸之地,实在太让人窒息。
茱青心道,别再问了,她答不上来。
翊贞嘴唇颤动还待张口,茱青抢在他前头胡乱道:“雨小了,我先走了。”
而后头也不回冲了进雨中。
如果想不出答案,逃避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茱青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外,翊贞想也不想追了上去。
脚下的青石板坑坑洼洼,积了不少的水坑,脚踩上去极易打湿鞋袜,茱青顾不得这么多,双手遮着头一股脑往前冲。
夏季天气变得快,起先只是暴雨,几声闪电响雷过后,竟下起比鸽子蛋还大的冰雹,砸在身上比石头还疼。
茱青叫苦不迭,天上还打着雷,树下是躲不了了,她揉着砸痛的手指,心一横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两步,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道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向身后,迎面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翊贞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下颌贴着她头顶,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不疼吗。”翊贞倾伞挡住落下的冰雹,将茱青环在他身前,“砸得鼻青脸肿变成丑姑娘,回去我可不给你上药。”
茱青绷着身子,双臂蜷缩着不知该放在何处是好。
翊贞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声道:“手放中间,别伤着你。”
冰雹下了半盏茶的功夫,噼里啪啦砸着伞面,居然把伞面砸出几个小洞。
几声闷响传来,茱青侧耳细听,那分明是冰雹砸在人身上的声音,她整个人都在翊贞身形之下没受到一点伤,翊贞又把大半伞面挡在她头顶,那必是他挨了几下。
这么大的冰雹,翊贞定然疼坏了。
淋雨的后果,便是两个人围坐在厨房一碗接一碗地喝姜汤。
灶膛柴火正旺,干燥的木柴发出荜拨声,暖融融的火光照着昏暗的厨房,别有温馨之感。
翊贞搅动着锅里的姜汤,给茱青添了一碗。
“喝不下了,已经两碗了。”茱青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真是冷极了。
翊贞给灶里添把柴火,又给锅里加满水,对茱青道:“去把衣裳换了,我烧了热水,你去泡个热水澡吧,换下的衣裳给我。”
茱青道:“您先吧,我没事。”
他才更容易生病。
翊贞笑了:“女孩子沾不得凉水,快去吧,听话。”
茱青在隔壁的杂物间泡热水,翊贞在门口洗衣裳。
他洗衣裳的次数不多,以前用不着亲自洗,法术一动衣裳便一尘不染,在凡间也有以洗衣为生的漂妇,花几文钱即能省去大麻烦。
翊贞嘴角上扬,女孩儿的衣裳和男人当真不同,又轻又香不说,连绣花也更精致。
他小心翼翼拧水,生怕手劲太大弄坏布料。
寻常百姓家厨房都挂有晾衣绳,是怕雨天无法晾衣,能借着灶火烘干衣裳。
翊贞晾好衣裳坐着门口,静看雨打树梢。
屋檐下的土地被雨滴打出水坑,溅起朵朵水花,水坑连成一排,倒也趣味十足。
如果能这样过完一辈子,也挺好。
和茱青一起过最朴实平淡的生活,为她洗衣做饭,陪她四处游山玩水,看她在他身边嬉笑吵闹,即便只有五六十年,他亦心满意足。
他无比厌恶天庭的明争暗斗,根本不想介入其中,也不想回露华宫。
直至隔壁水声渐停,翊贞才收回思绪。
茱青穿着一身桃夭色的罗裙,素白的抹胸遮挡住春光,头发半干披在脑后,如出水芙蓉般娇艳动人,翊贞只看了一眼便难抑心动,立刻转头避开。
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下雨了天凉,把衣裳穿好。”
茱青有些难为情,她没料到翊贞会在门口等,还看见她不太得体的穿着,忽想起翊贞换药时也没少看她,那股子羞涩劲顿减:“我的衣裳…”
“我刚好要洗外袍,顺手洗了,快回屋吧,别着凉。”
茱青不再多话,留下一句“您别忘了也泡泡热水”匆匆回屋。
她手让冰雹砸了好几下,方才热水泡了会肿起好大一块淤青,稍微一动便隐隐作痛。
茱青翻出祛瘀血的药膏均匀抹在手背上,轻轻吹了吹。
好疼!
她摊平手躺在床上发呆,突然想到了翊贞。
翊贞可不比她挨得少,他身上定然也青一块紫一块。
感受到后背的痛处,翊贞却不在乎。
能短暂地拥茱青在怀,受点小疼痛又如何,想找到合乎情理抱她的借口,实在太难了。
翊贞甚至颇享受这种痛苦,他站在镜子前褪下外衣,对镜看着背上的痕迹,心中涌起强烈的快意。
唯有他,能为茱青做这一切。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传来茱青的声音:“师父,我能进来吗?”
翊贞穿好衣裳打开房门,迎面是茱青带着笑意的眼眸:“您帮我挡了冰雹肯定很疼吧,我有祛瘀的药,给您试试?”
翊贞弯唇:“你若是愿意,我当然肯。”
他缓缓抽开衣带,在茱青的注视下背朝她坐好:“来吧,辛苦你了。”
茱青骤然见到翊贞的后背,愣在原地。
他背上布满了伤痕,狰狞而蜿蜒的疤随着时间的推移形成暗红色的烙印,在提醒着疤痕附着的这幅身躯曾受过的伤与痛。
茱青用指尖轻轻触碰着那些凸起的痕迹,一阵心惊肉跳。
她颤声道:“是仙魔大战时留的吗?”
“是,怕了?”
“不怕。”茱青摇头,她不是害怕,是心疼。
翊贞身形健硕宽肩窄腰,背自然也更宽阔,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