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第 128 章 莫失莫忘 |
她单手支着额头，坐在案前，夜雨声烦，冷酒一杯接着一杯权当消遣。
“他还在那儿？”
魏长沁将金杯夹在指间，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云泉。
想说的话被她说中，云泉摇了摇头，没再发出声音。
“…只是在雨里跪上一会儿，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魏长沁闭上眼睛，从前过往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挥之不去。
云泉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走，又沉默地收拾起桌面，魏长沁压住她的手，道：“这种杂活不用你来做。”
“你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回去吧，别让你兄长久等。”
魏长沁轻声说着，起身将她从桌前拽走，不忘给她拿上一把油纸伞，“下次得空再叙。”
云泉根本来及不发问，就被魏长沁推着离开，二人沿着回廊走向停着马车的侧门，魏长沁仿佛没看见跪在雨中的那人，还游刃有余地与她兄长闲话几句，目送马车离开。
她当然好奇，想知道宴席期间长公主离开后发生了什么，想知道离开已久的孟听寒为何突然出现，可好奇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
她实在太了解长公主了。
云泉皱眉看向窗外雨幕，下着雨，马车走得极慢。
她伸出手去接住雨丝，掌心冰凉凉的，又回想起魏长沁把自己遣走的那天。
或许……自己也没有那么了解她。
天空中炸起一声惊雷，夏雨来得猛烈又猝不及防，魏长沁站在廊下，马车已经走远，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雨中的孟听寒。
在花园里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很久没有发那样大的火，面对她的指责，孟听寒并未辩解。
他沉默片刻，轻轻牵起她的手指，低声说：“…我知道您对我有怨恨，千般万般，过往种种，都是我的不好。”
“……要怎么做，您才肯原谅我？”
她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中那股无名火被他簌簌的眼泪浇灭。
捧着他的脸慌慌张张擦去泪花，孟听寒见她消了气，便又得寸进尺。
他说自己无处可去，委屈又可怜的求长公主收留。
她即使再生气，看着他那副模样，也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
把他带走没有花多少功夫，毕竟无人敢盘查长公主的马车。
刚一回到府上就下起大雨，她不过是和云泉说着话冷落了他，孟听寒就自顾自跑到雨里跪下。
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魏长沁走近他，雨滴砸在身上，浸湿了衣衫，压在身上，紧紧贴着皮肤，她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见。
“你这是做什么。”
孟听寒垂着脑袋，看着自己面前的鞋履，缓缓抬起头：“怎么没人给您撑伞。”
视线相接，她轻轻叹了口气，避而不答，却向他伸出手：“起来。”
他双手捧着她的手，俯身将脸贴上，仍是仰着头，看着她。
雨水顺着他脸颊落下，好像是眼泪，她鬼使神差的主动靠近了些，肌肤相贴的地方渐被渐渐捂热。
她别开他贴在脸上的额发，凝望着他的眼睛，小腹不知为何一下下绞着发烫。
“您消气些了吗。”
他边说着，边膝行着凑上前去，额头贴在她小腹，“…若不觉得解气，就再罚我做些其他的。”
其他的…其他的什么？
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情绪剧烈波动后的乏力，她感到十分疲惫，没有思考的力气和能力，只觉得不喜欢被水浸透的感觉，想着先从这里离开。
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几乎是要倒在她怀里，魏长沁扶着他的腰，道：“又装可怜。”
孟听寒闻言，稳住身形，趁机握住她的手：“那也得对您有用才行啊。”
公主府里冷清了很多，下人的数量也比他在时减少了几成，云泉在他眼前离开了，徐慕却也不见踪影。
他站在屏风后，听着身后渐停的水声，深深吸了口气。
重回故地，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可到如今，反而觉得太不真实。
“您瘦了好多。”
他用巾帕将她裹住，魏长沁闭着眼倚靠在他怀里，也不管身上的水珠又把他刚换过的衣服打湿，脑袋抵着他肩膀，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的手搭在她腰际，几乎只用双手就能将她的腰掐住，他垂眸看着她不设防的样子，藏于阴影中的喉结滚动，不动声色地用手臂将她环住。
魏长沁直起身，看着他侧脸，笑了笑：“你在看哪里。”
说着，凑到他耳畔，双手环着他脖颈，对着他耳朵轻轻呼气：“好色啊。”
他的心弦随着她起伏的声调颤了几下，魏长沁见了他的模样，脸上笑意更甚，得意洋洋的，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她垂眸盯着彼此交握的手，像小孩一样晃着。
“我之前在宫里说的那些…你别当真。”
魏长沁低着头，慢慢说道，“你知道我的…就爱逞口舌之快。你能回来，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一时间得意忘形…才……”
说到此处，她突然感到眼眶发热，眨了眨眼，才发觉泪已经溢出了眼眶。
她咬着唇，抽噎几下，分明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却抵不住他的温柔攻势，被他捧着脸将眼泪一点点吻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何曾生过沁儿的气。”
他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轻声慢语哄着，“先把寝衣换上，千万别着凉了。”
是梦吗，但梦里不会有这样真实的触感吧。
她坐在床沿，手指搭在唇瓣上，怔怔看着他。
“沁儿是还在回味么？”
孟听寒笑着将衣带解开，“还说我呢…分明自己才是色中饿鬼。”
她这才回过神，被他调侃，却也不恼，眼波流转，一双杏眼就这般望向他。
“你真的不走了吗。”
即使这话已经听了数遍，他也答了数遍，此刻仍笑意盈盈：“真的。”
“如若不信，就把你藏起的庚帖拿来，签字画押，我绝不抵赖。”
魏长沁愣了一下：“原来你知道…”
即使知道了，还是要走。
她眸光黯淡，垂下眼睫，轻轻吻住他凑上前的薄唇。
帷幔垂下，影影绰绰间，依稀得见二人的身影。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拂过嶙峋凸起的骨骼，慢慢说着说她瘦了太多太多。
“别躲。”
孟听寒单手将她压制，紧盯着她的反应，不肯错过一瞬。
她腰后软枕高高地将她身子托起，既是保护，亦是束缚。
魏长沁抓着他手臂，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知。
她声如月下莺啼，笑着讨饶，可很房中快就安静了下来。
脑中一片空白，飘飘然如在云端。
可怜数滴无根水，尽入红莲两瓣中。
他偏偏还不满意，笑着又问：“沁儿是不是最喜欢这样？”
她不想回答，便抓过锦被盖住自己，又被他扯下。
二人抱成一团，她稍稍缓过了神，从床上爬起，探出身子，伸出手摸索了一阵，才在桌上抓到自己的烟杆。
她坐起身，帐中烟雾缭绕，燃起一股颓靡的香气，她朝着他的脸，缓缓吹了口烟：“不减当年。”
他凑上前，向她讨了口烟。
她看着他熟练的样子，也不觉得意外，眼中含笑：“从前发现我抽烟不是还大发雷霆么，如今怎么换了副脸孔？”
话音未落，他就从床上离开，手里拿着她的烟杆烟袋，任她怎么抢也抢不下来。
“我去叫人送水来。”
孟听寒看她气喘吁吁的坐回床上，“您先休息一会儿。”
雨一直没停，他剪短烛芯，豆大的烛火随风跃动。
二人互相依偎着，她即使困得几次差点睡着，还是抵着困意和他说着悄悄话。
她说他离开后不久，她几次去五通观求签，都没得到一个称心的结果，干脆再也不去烧香拜佛。
这点倒是很像她的性子。
孟听寒将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垂眸看着她：“您若是困了，就先睡下，明天再说吧。”
她微微皱着眉，睫毛扑扇，摇了摇头：“不行，你若是又跑了怎么办？”
“…后来，没过多久，徐慕就说要从京城离开，下江南去做布料生意。”
魏长沁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慢慢捏紧，“似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你说这丫头，在府上做事时总偷懒耍滑，轮到自己的事情就这么上心。”
孟听寒笑笑，回握住她：“徐慕向来如此。”
她顺势倒进他怀中，脸在他颈间轻蹭，声音愈发含糊：“那你呢？”
“我？”
孟听寒抚摸着她发顶，侧过脸就能嗅到她的发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为了不被杀而杀人，听执行命令而已。”
魏长沁闻言，缓缓仰起头：“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对上她投来的视线：“我与人换了身份。”
话毕，她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便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他换了身份，才没有像前世一样，作为敌国的将军出现。
“真傻。”
魏长沁垂下脑袋，“尸山血海里拿命挣来的功名都抛了，不顾一切跑来找我，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