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我很高兴。”桑诺说。
黑暗神深不可测，不能把情绪展露给别人。一定是这具人类的躯体太过脆弱，才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
葛兰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而是垂下头，从随身布袋里取出了一枚很小的东西，放在掌心里托着送到少年跟前。
桑诺定睛一瞧，发现是一个圆鼓鼓的红水晶骰子。
这不是“血蛇”赌桌上的骰子吗？他当时觉得很喜欢，还盯着看了好久呢。
葛兰身上怎么也有一枚？
“你偷的吗？”桑诺问。
“……”葛兰说：“没有偷，她看见了。”
桑诺捻起那枚骰子，爱不释手地玩了一会儿，把刚才的一点忧愁抛到了天外。
从前他的黑暗神殿里也有许多漂亮的宝石，可是光明教进攻的那几天，神殿里珍藏的物品都被光明神的信徒搬走了，或许正是被送回了莫索岛上。
“我会从莫索岛上拿走很多这样的水晶骰子。”桑诺说。
被抢走的，他每一件都要拿回来。还要拿得更多，把光明神殿都推成平地，不给光明神留半个神座。
葛兰点点头，嗯了一声。
桑诺不知道他在嗯什么，他又不是黑暗神。
好吧，葛兰虽然看起来沉默老实，其实也是个坏蛋。如果葛兰也想要很多宝石，他可以勉为其难分这个男人那么一小堆。
前面的水手一直在偷听他们的对话，又时不时转头去看后面的两个人。
起先，水手是在看桑诺的，但看着看着……
他怎么忽然觉得，旁边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似乎越看越有点眼熟呢？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哪里见过？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突然眉头一皱，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对着葛兰道：“喂，我好像在赏金名册上见过你，你——”
水手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亮着幽幽暗火的刀光从他胸口刺入，划开背后的衣甲穿出，轻松得如同刺入一块绵软的豆腐。
而那个持刀的男人，甚至没有完全站起身来，就能把他捅个对穿。
意识消散前，水手迷迷糊糊地想，果然和传闻中那样，这个男人的脾气竟然如此差，他不过是想借机再敲诈几个铜铎克而已……而已……
水手的尸体噗通一声摔进了河水里，船上留下了几滴鲜血。
夜色沉暗，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条船上发生的血案。
桑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点没反应过来。
葛兰将铁刀收回来，在水里洗了洗，又收回鞘中，重新在手边放好。
“你为什么要杀他？”桑诺问。
葛兰照常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他看了我们很多次，可能还想要钱。”
桑诺懂了，同意地点头：“我们没有钱了，那他可以死。”
“但是，”少年又提出疑问：“他刚刚说你在赏金名册上，这是什么名册呀？”
“……”葛兰道：“和光明教作对的名册。”
桑诺明白了。
如果谁总是杀他的信徒，他也是要拿个本子记住那个人的名字的。
失去水手这个划船劳动力，船只在河中央打转了一会儿。
还好已经离莫索岛不太远，葛兰摸索清楚驾驶这条船的操作办法，很快让船重新运作起来，在莫索岛的城门关闭之前，带着桑诺到了登岛码头处。
“什么人！”不远处守着许多穿着白色铠甲的光明教信徒，见这个时间还有人登岛，立即戒备起来。
葛兰已经重新用兽皮面具把下半张脸挡住，但桑诺嫌那面巾不透气，摘下来就不想再戴了。
于是那些士兵的目光扫来扫去，最后略过了葛兰，定在桑诺脸上，语气缓和了一点：“这么晚了，怎么还要进莫索岛？”
“我们才刚刚赚够钱。”桑诺无辜地说：“等上船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闻言，士兵们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原来是两个贫民。
可惜了，那个少年长着一张很不错的脸。
“现在不能进了。”一个士兵抱着剑，语气高高在上道：“晚祷时间过了，光明神已经沉睡，现在再进入岛中，会吵醒伟大的神。”
桑诺十分不理解：“可是门还开着呀。”
他明明瞧见里面还有很多平民在路上走动呢。
士兵却蛮横无理地说：“我们才是守城的，我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桑诺没有再说话，他从这些人眼里瞧见了熟悉的欲.望之色。
在光明神殿之下，竟然也有如黑水般横流遍地的物欲与贪念。
那么光明神的信徒，所崇奉的信仰，又是否像传说中那样纯净、贞洁、正义而伟大呢？
葛兰上前一步，从布袋里掏出一百个铜铎克，递给那个说话的士兵。
对方收了钱后，又屡次暗示不够，葛兰再次给了一百五十枚铜铎克，最后把布袋里翻出来，示意里面已经空空荡荡，士兵才咂咂嘴，遗憾地说：
“行吧，光明神的神光笼罩每一个平民，包括像你们这样穷得叮当响的，进去吧，就当是神赐下的施舍。”
葛兰带着桑诺往城门里面走，少年回过头，看看正在瓜分掠夺之财的几个士兵，指尖一动，刚刚那个勒索他们的男人就平地摔了个跟头，头破血流。
“哎哟！”
两人踏上莫索岛的第一寸土地时，远在高处的神殿里响起了沉鸣的钟声。
钟声自上而下地传开来，每一个听见的莫索岛居民都在原地跪下，朝着神殿的方向虔诚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桑诺猜测他们正在向光明神许愿，希冀神明能满足他们的奢望。
他还在黑暗神殿里时，就曾经听过无数信徒们的祷念。
等到绵延不绝的钟声终于断绝，神殿里璀璨的灯火一点一点暗下去，身后的城门处也传来响动，士兵们齐心协力将沉重的铁门合上——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禁止登岛了。
跪在石路上的信徒们也缓慢站起来，恢复了正常的行动。
桑诺打量着那些行人，发现莫索岛的居民大多都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和棉布长裤，有些贵族则身穿丝绸制作的衣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平和满足的微笑，行动轻柔，十分有礼貌。
但等葛兰带着他在石子路上左转右拐，沿着斜坡走进一座方形的建筑里时，桑诺才意外地发现，原来刚刚瞧见的一切都是假象。
不少居民步入这个名为“龙骨浴庭”的建筑之后，脸上那种平静的笑意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不可耐、兴致高昂的模样。
这里是个庞大的浴场，八根罗马石柱撑起鎏金穹顶，到处都摆放着名贵的观赏性瓷器，水汽氤氲间，奴隶们穿梭其中，手里捧着雪白的浴衣和洗浴用品。
浴场分成三层，最上面这层是普通人使用的，一个小浴汤只要两百个铜铎克；
而从密道步入地下，第二层是贵族们享用的，更为私密，也更为昂贵，进场就需要一小锭黄金。
地下三层的浴池只开放给领主们使用，连一般的贵族也不能入内。
听完了浴场收费人的介绍，桑诺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他们两个穷光蛋，只能在第一层洗澡啦。
葛兰从身上另一侧翻出了用布包着的两百铜铎克——那是从赌场里趁火打劫而来的，刚刚在城门口并没有全部给士兵。
但这也是两个人身上剩下的所有钱了，等出了浴场，他们就真的成了莫索岛上最穷的贫民。
交了钱后，葛兰道：“我们先换一身衣服。”
桑诺点点头，看着一名奴隶过来，领着他们去换浴衣的隔间。
浴场还免费提供了两套价格低廉的棉麻衬衫和裤子，供他们洗澡之后换上，桑诺捏了捏那件衣服，觉得手感虽然不怎样，但至少干净。
他终于可以摆脱身上这套臭衣服了！
桑诺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自己的上衣，回头突然发现葛兰挡在了他和奴隶中间，不禁疑惑道：“你干什么呀？我要拿浴衣。”
葛兰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地从奴隶手捧着的盘子里抓起浴衣，然后说：“出去。”
桑诺已经把裤子也脱了，见状不满道：“你把他支走了，谁来帮我洗澡？”
刚刚路过许多被木板隔着的浴汤，他看见别人都是被奴隶伺候着洗浴的。
除了贩卖温暖与舒适，龙骨浴庭还贩卖情.色。
桑诺暂时没弄懂为什么光明神的莫索岛上，会有这样多黑暗神喜欢的财欲、色.欲、妄欲……但他不介意好好享受一下，并顺带将满溢的欲.望之气收归己有。
葛兰已经换好了浴衣，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我们不需要人伺候。”
桑诺朝他发脾气：“我要！”
刚刚看见奴隶们帮忙搓背呢，他也要搓背！
“……”猎人又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最后道：“我们可以互相帮忙。”
桑诺不理他，独自生着闷气往浴汤走去，噗通一下就跳进水里。
自己先洗，让葛兰这个讨厌的臭男人喝他的洗澡水！
他们只付了最少的钱，暂时拥有了角落里很小的一个浴汤。总共才两米多宽，再多来个人都嫌挤了。
蒸腾的浴池水里放了有助于活血化瘀的药草，和用来增添情.趣的香氛草。桑诺自从当人以来，一直跟着葛兰风餐露宿，还是头一次享受人类的美妙生活，不禁觉得很稀奇。
浴池边上用木碗盛着澡豆，桑诺捏碎了好几颗，弄得身上、大腿上都滑溜溜的，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