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日头又升高了些,晒得人头皮发烫。柳小满目送里正离开后,在田埂上陷入了沉思,看着地里的稻苗,又想起刚刚的那些事,她的心里像是被塞了块石头,堵得慌。
忽然,村口土路尽头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柳小满抬眼望去,只见柳青山正扛着什么东西朝这边赶来。
柳青山显然是一路疾奔回来的,他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粗布短褂的前襟后背都湿透了,紧紧贴在结实的身上。他肩上扛着一捆新砍的木料,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他木匠工具袋,他跑得呼哧带喘,眼神焦急万分地在柳小满身上逡巡,仿佛要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是否完好无损。
“小满!”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柳青山就如释重负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因为奔跑还有些嘶哑破裂,“你没事吧?我今天去邻村干活了,刚回来就听到你又被那个陆杏儿为难了。”
柳青山也顾不上放下肩上的木料,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大手就猛地抓住了柳小满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可他上下下仔细打量她,看到她裤脚干涸的泥点、眼底的疲惫,还有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苍白的脸色,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许是被气得又或是在心疼她。“小满,你真的没事吧?刚刚人那么多?你一个人怕不怕?都是爹的不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爹,我没事。”柳小满心里一酸,声音有些发哽,她心事重重,可还是努力挤出个笑容,“杏儿姑娘已经被里正罚过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柳青山连声说着,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这才猛地卸下肩上的木料,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咚得一声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柳青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的气息,目光越过柳小满,恶狠狠地瞪向县城方向,他牙关咬得死紧,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我听闻那陆杏儿是被周家指使的?”
“就是县城里周家高姨娘不知何原因盯上了我,以后家里……”柳小满平静地陈述,省去了李婶瞎掺和的部分,不想让柳青山气头上再去硬碰硬,“爹,以后我们多加小心即可。更何况里正已经处置过了。”
“杏儿的处置还是还是太轻了。”柳青山啐了一口,依旧怒不可遏,但听到里正已经插手,暴怒的情绪稍微压下去一点。他喘匀了气,目光转回女儿脸上,那怒火便化成了笨拙的疼惜,大手胡乱地在她头上揉了两把,像小时候安慰原主那样,“别怕,小满,有爹在呢。也不怕那什么周家来找麻烦……”
“要是他们搞破坏,把我们苗弄坏了,那咱们就再种。爹帮你呢,从今天起,爹哪也不去了,就守着你,守着咱家田地。我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来。”
这粗糙直白的维护,让柳小满鼻尖猛地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重重点头:“嗯!”
这时,柳小宝也跑了过来,听到柳青山的话,他着柳小满的衣角,小声说:“阿姐,别怕,我也陪着你。”
这边弥漫着温暖的复杂情绪时,可一个略显尖利、带着几分不自在的嗓音几人身后响起。
“你这丫头怎么还能被那杏儿欺负了?”陆金花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块灰布。嘴角撇着,眼神扫过三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但又强压着,显得别别扭扭。
“孩儿他娘,小满这会还难受呢。”柳青山不想让柳小满更加难受,于是提醒她注意言辞。
陆金花被噎了一下,习惯性地想叉腰反驳,但目光落到柳小满苍白的脸上,到了嘴边的难听话又咽了回去,把篮子往田埂上一放,没好气地说:“这丫头就知道窝里横,也不知道中午谁跟个猫一样,饭都不会吃。”
陆金花嘴上不饶人,却一把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露出里面七八个还冒着热气的杂粮窝头,还有一小碗咸菜疙瘩,“这家里就我是坏人,我真不该还给你这丫头送东西过来,小满还不赶紧过来吃了,别摆出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给人看,让人欺负到头上也不知道挠回去。”
陆金花这话明着是骂骂咧咧,可暗地里却透着一种奇怪的维护?
陆金花今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气,也不顾柳青山在场,她的声音又尖又脆,像是在发泄什么:“我告诉你,老柳家的脸面不能这么丢了!居然污蔑一个姑娘,上次上门我就忍了,谁能想到啊……我当时就应该上门堵着门骂他祖宗十八代!撕烂那起子黑心肝的嘴!”她越说越气,“我这就去陆杏儿家门口骂街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脸!”
说着,陆金花真的撸起袖子,一副要立刻去干架的架势。
“行了,孩儿他娘,你消停点吧。”柳青山头疼地喝止她,“里正已经处置了,你别再去添乱了。”
“添乱?我这是去出气的。”罕见地陆金花瞪了柳青山一眼,但脚步到底停下了。她哼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柳小满,语气硬邦邦的,“还愣着干什么?吃完赶紧回家喂猪去,那个农家肥你不堆了?”
陆金花说完,也不等回应,扭身就走,那背影依旧挺得硬邦邦的,仿佛刚才那一篮子吃食和那番看似骂街实则撑腰的话,根本不是出自她手。
田埂里三人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都有些沉默。这陆金花刀子嘴豆腐心,倒是第一次如此明显地露出来。
“小满,你午膳没吃好,赶快吃吧。”柳青山叹了口气,拿起一个窝头塞给柳小满,“你娘她就那德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