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荒村热泉

窗外寒风呼啸，驿舍客房内却格外静谧，墙边的火盆散发着阵阵暖意，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温承歌静坐于床边，借着烛台的暖光翻阅着云雨册。她神色未变，双眉却在接触到册上文字时越皱越紧。

不……不对劲，这地方的气温远远低于云雨册上估测的温度。

她第一时间否决了云雨册记录出错的可能性：京城内的天象仪运作千百年，在天象预测上几乎从未有过差池，李熙宁也绝无谎报的必要。

既然云雨册的预测无误，那这骤变的气温，定然预示着附近出现异常。

温承歌将云雨册收回扳指内，起身披上斗篷，篷面上那些织银暗纹随着她的动作，在灯火下流转着光泽。

她推开门步入廊上，远远地听见两名驿卒正交谈着什么。

“真是流年不利，你听说没有，附近那座温泉莫名其妙的干涸了！”

“嗐，甭提了，指不定又要出点什么怪事！我在这片地方跑了那么多年，就属那温泉最邪性，横竖那里也没什么人，干涸了倒算是好事哩！”

温承歌听及此处，大步走上前去，沉声道：“二位所言温泉之事，可否详谈？”

那两名驿卒闻言转身，见面前这女子眉目锋锐，气度不凡，料定她身份显赫，也不敢怠慢，二人面面相觑，最先发话的那人老老实实答道：

“回大人，那座温泉附近原本有个小村子，寒冬腊月时候，乡里人都爱去那温泉里泡上一回。

“但五六年前那村子里接连出现许多怪事。先是庄稼枯萎，牲畜死亡，再到后来，连村民们也出现各种怪病，请了郎中也查不出病症，接二连三的丢了命。

“当时这怪病闹得人心惶惶，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短短几年内，那村子就已经变成了荒村。”

另一人点点头，面上浮现出紧张之色，低声补充道：

“大人有所不知，先前小的行路时常经过那村子，听闻村里人请了风水先生来看，说是问题就出在那座温泉里！”

温承歌眉头微颦，疑道：“出在温泉里？”

那名驿卒连连点头，眼中的惧意更甚：“那温泉里头有戾气！人畜饮了里头的水，可不就被戾气所困，最终丢了性命吗？”

温承歌暗自思忖，按照驿卒的消息，那座温泉长久存在于村中，附近百姓也多有牵涉，却只在近几年突发“戾气”，这本就不合常理。

她继续问道：“怪哉，那温泉好端端地为何忽然生了戾气？”

“谁知道呢？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个名堂，但避着点总不会有错。”那驿卒愣了愣，摇摇头道。

一阵冷风顺着驿舍的门缝灌进室内，侵蚀着屋内那点暖气儿。说话的人忙不迭地跑去将大门关紧，另一人瑟缩了下身子，接道：

“何况最近这几天气温降得厉害，那温泉水又莫名其妙的干涸了，八成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温承歌感受着由外向内渗透的阵阵寒意，抬头望向窗外。分明是白昼，日光却稀薄得似有如无，窗沿上已经结了一层霜。

“宜山方圆数百里内，无风无雪，天朗气清……”

她回忆着云雨录上看到的字句，心下已做了决定。

温承歌拢了拢披风，步入正厅，将勘合轻置于桌上，推向驿丞：

“按制，调快马一匹。”

驿丞神色严肃起来，取出底簿与勘合进行拼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他的态度更为恭敬：

“勘合无误，卑职即刻为您备马。”

那名驿丞匆匆离去，不消片刻，他便亲自牵出一匹骏马，将缰绳双手奉上：

“大人，此马脚力最佳，已为您备妥。”

温承歌微微颔首，接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驿丞退至一旁，深深鞠了一躬，目送着她驾马飞奔而去。

温承歌向着驿卒指认的方向一路疾驰，不出一个时辰，她已赶到山下，村寨在远处依稀可辨。接下来的路太过崎岖，她决定下马步行。

温承歌将马匹栓在一旁，以防万一，又在它周围施加了一道防护屏障，随后孤身前往村寨中一探究竟。

已是寒冬腊月，温承歌拨开枯黄草丛，其间斑驳的小径终于显露出来。她顺着那条路探去，又走了约莫两里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村寨前高悬的白色旗帜。

她凝视着那几面残破泛黄的旗帜，它们在这片萧条天地中随风簌簌抖动着，预示着最为悲惨的不祥——那是疫病。

温承歌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入村中。随着一声干涩的“吱呀”，她轻轻推开了最前方那座屋子的房门。

入目是一片空荡，老旧的木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边蛛网密布，偶有一只瘦小的耗子从梁上跑过，竟算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生气儿。

温承歌向里屋走去，原本摆放着床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几块散落的木板。另一侧立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长柜，好似长在这块土地上一般——或许这就是它未被逃难者带走的原因。

她俯身望着那扇半塌下去的柜门，门上的福字已经淡得分辨不出颜色，只有一片刺目的白。

温承歌伸出手，轻轻抚过已经卷起的边缘，感受着纸张粗粝的表层。一丝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没入那面立柜，随后没入地下。

下一瞬，随着灵力的蔓延，整座村寨连同其中的大小物件，皆呈现在温承歌的感知内。

她纵览整片村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某几座屋舍的位置似乎与其他屋舍略有偏差，以至于本该乱中有序的布局反而显得更为繁杂。

温承歌心知这异常绝非巧合可解释。她着重来到这五座屋舍进行探查，还未走近便注意到了端倪——

相比其他屋舍，这几座出现的时间显然更晚。依照墙体损坏程度来判断，它们从落成至今约莫十年左右，甚至于最近的那一座可能在五六年前才建成。

偏偏此地的温泉出事，距今也不过五六年。或许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对，温泉，无论如何，该去那座“戾气深重”的温泉探查一番。温承歌发动天眼，此地的灵脉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一条金色脉络自脚下蜿蜒着向前蔓延，一路来到山前。然后，灵脉的踪迹骤然断裂在山间某处。

温承歌心下了然，足下生风，在村寨间飞速跳跃着，不过几息之间，她已经来到后山上。

拐过一块迎山石，一座巨大的洞窟赫然出现在温承歌的视线之中。

这是……？

那座天然洞窟靠在峭壁之上，狭长洞口足有一人高，周围砌出一节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