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孙炳业的攀篱笊搭配着身形敏捷的梯云纵,曾经是他们攻城内应的好手,只要给他一个缺口,他就能突进敌人内部,撕开口子助他们攻城掠地。
他不是韩岩起事时的元老班中人,是前朝守边城的一个县慰,世道混乱时,他守着那座边城收容流民,练兵护城,到班轶带兵打过去时,他已经将周边好几个县的兵都拢在了手中,但自己却没有和别人一样就地称王,或割据一方为大,而是守着一家子老小,和好几城的百姓,一边耕地自足,一边抵御戎狄等外族入侵。
班轶念其坚毅勇武,便许了他巡武卫将军职,暂统边城三军,又免其城下赋税三年,这才有了他出生入死,愿跟他助韩岩成就大业的后话。
西凉城的皇宫是他攻的,里面的财物奠定了韩岩攻坚通州城的重要资财,可以说,没有孙炳业驮来的那批西凉国库财宝,就那大几十万兵马的嚼用,会让他们攻打京城的步伐再延长至少两年时间,而那个时候兵困马乏,人心思归,就韩岩帐下聚拢的那一批南来的文士,肯定是会劝他与前朝划江而治的。
孙炳业的最后一把子,助力班轶在分庭而治和统一疆土之间,辩赢了那些试图止戈享安逸的南来文士,不仅让韩岩登上大统,还收获了西凉戎狄人的归顺,甫一立国就有了扩疆的载史功勋。
西凉都护府的第一任都督,就是勇毅侯孙炳业,按理他家应当早落户于西凉城内,教化戎狄人为已用了才对。
班轶死前没有等到孙炳业,想来他接到自己去世讣告时,应当还在新建的都护府内处理乱如麻的公务。
孙氏就在班轶陷入回忆之时,快速的将家中现在的情况同父兄说了一遍,那父子二人犹疑又震惊的看向班轶,然后又看向班老夫人,见一家子人都不见怪的模样,顿时又惊又惧,束手束脚的站到了班轶面前。
班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温声开口,“你们叫什么?”
一身灰裳短打的老者上前,一拱手弯腰道,“小……咳,孙兴荣,我叫孙兴荣。”
黑裳短打,腰上还别着把攀篱笊的青年上前,“我叫孙承光。”
父子俩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班轶,叫女婿或妹夫,但女儿(妹妹)已经说了,现在这躯壳里呆着的是班家老祖,真女婿(妹夫)在那个小哑子躯体里,那这么一算,也算是他们祖宗的级别,所以现在……他们要跪一跪么?
俩父子你瞪我,我望着你,这膝盖就不知道要不要弯,他们还没跟班轶相处过,只对着从前女婿(妹夫)的模样来看,是真跪不下去,尽管这个女婿(妹夫)的身份够高够重,但辈份上来算,跪女婿(妹夫)?有点损自家姑娘颜面啊!
本来就是高攀,老子和长兄再这么一跪,就更要叫自家姑娘在夫家挺不起腰了,孙家这俩父子纠结的,眉头都拧劈叉了。
还是孙氏利索,搁后面一人一脚揣在了膝窝内,直接让两人跪趴在地。
旁边小哑子班晁则挤到了他们中间,指着班轶,然后再指着孙氏和自己,啊巴啊巴的比比划划,弄的孙家父子俩一愣一愣的,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形,又仰头望着自家姑娘,哥哥孙承光一时间憋不住,呆呆的问了一句,“那妹妹以后……就要跟这小哑子做夫妻了?”
可这小哑子看着才十二三,心理成年了,但身体还没熟啊,能……洞房么?
他把城门卫的差给丢了,把淝水郡王也给得罪狠了,结果到头来,妹妹这婚貌似不成了,所以这亲家算是结成了还是没结成啊?
俩父子抠着脑门,差点算的脑筋打结。
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现在的班家已经是个比平民老百姓好不了多少的戴罪之身。
班轶抬头算了算天色,道,“时辰不早了,边走边说。”
小哑子班晁肯定是不能去的,小世孙班珏倒是可以,他身形已成,肩宽腿长的,最重要的是,他练过功,跟府中侍卫长学过两年,简单的过招,上两米墙的弹跳基本不成问题,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不会拖后腿,最后再加上孙氏,这便刚好凑够了五个人。
而有了之前那一圈子人的对比,班轶也就不对班晁这具身无二两肉的身体有多嫌弃了,好歹人家为了当纨绔子弟,马会骑,箭会射,虽然都是花架子,但好赖身体不是一点劲没有,更不是那些羸弱无力的公子哥,走两步就喘的样子。
灵魂的强大,让他能够驭使这具身体,只需注意力量的输出,别让这具身体因为过于强大的气力崩溃就行。
这情况到底算什么,班轶自己也说不清楚,根本毫无提示,甚至从班晁传过来的念头里,得知自己能附体而生,还是韩岩留给班氏子的手书指引,他就更没有头绪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解决了家族的危机后,他再去韩岩的地宫里找找线索。
总不能活的不明不白的,况他这情况,骨骇尽毁,魂无归依处,万一脱了这身体,又投不了胎,难不成得灰飞烟灭了去?
韩岩安排他重生,这能力或者诡道哪来的?又为什么一定要他重回阳间,总该有个什么说法才对。
班轶挠了挠下巴,眼神往奉贤殿方向望去,那几个老哥们的灵牌还在里面,回头他偷偷弄一个出来试试看,看能不能也放一个回阳世,也好验证一下他心里的猜想。
这事急不得,眼前先顾着后辈子孙们的小日子吧!
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往里延伸还是个四进格局的大宅子,门前张灯结彩,堪称车水马龙,两边店铺的幡子以酒楼居多,香粉铺、成衣铺,甚至金银首饰楼,一窝蜂的全聚在这处,不用猜就知道这里是东城商业中心。
整个京城最聚人气的商业场所,一处在东城,一处在南城,东城全是达官贵人们呆的地方,南城则是小商小贩们的聚集地,还有一处叫大廣市的杂市集,那边是城外百姓挑货进城摆摊售卖的圈定点,也是五城兵马司差役们最爱逛的地方,因为可以借口多收几个摊点税。
班轶领着换了差役服的四人,除了他腰上挂着把配刀,其余四人都抱着根水火棍,一到热闹的街上,就缩头缩脚的溜墙走,把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愣走成了偷偷摸摸的霄小。
因为班晁的不学无术,他脑子里对这些玩乐处门清,京城里的霄禁又不针对贵人,因此,东城的灯火会燃至子时,此时这隶属青龙东街的青石大路上,来来往往的全是出门找乐子的年青人。
班轶扶着腰间配刀,头上戴着属于五城兵马司标志性的纱帽,晃在人群中竟然还有点鹤立鸡群,旁边孙承光边走边跟妹妹孙茹咬耳朵,“这真是那位祖宗?你们就信了?万一……那万一……”被野鬼骗了呢?
孙茹拍了她哥一下,瞪眼道,“就班家这摊子糟心事,不是他家祖宗,换个随便哪里来的鬼都得跑,换你来当这班家祖宗,你愿意?”
孙承光把头摇的咣咣响,“他家这祖宗可不好当,一窝子全废,抹墙上都得往下出溜,驴粪蛋子表面光说的就是他家这样的,当初要不是没得选,哥也不会把注意打到他家,妹啊,不然咱再找找?万一就有敢跟淝水那家伙掰手腕的呢?”
孙茹摇头,示意她哥哥往自己脸上身上看,“我是有多貌美绝色,能让人敢为了我跟一个郡王掰扯?也就班家了,好歹有个国公府的名头镇着,虽然现在也没了,可那祖宗能把这一家子从牢里带出来,想必对付一个虚衔的郡王也不在话下,哥,祖上教诲,认定之事切记反悔或改弦易张,哪怕一条道走到黑,总也能落个忠肝义胆的名号,不比首鼠两端要好听啊?再说,这位祖宗可是咱们家祖上誓死不悔的追随者,便咱们祖宗来了,也还得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