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镜中花（79）
黑暗紧密包裹，像一块湿冷的厚布捂住口鼻，身体里传来钝痛，仿佛骨髓正在被吸空。
不能睡，一旦失去意识，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简初咬紧牙关，试图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可就在这时，皮肤表面传来细微的震动，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抓住了她的臂膀。
眼皮极其沉重，但光却透了进来。
“跟我走！”对方声音短促，语气沉稳，“时间紧张，快！”
两人在蠕动的通道中穿行，秦理的动作迟缓却精准，避开周围不断冒出的攻击，有惊无险地拉着她不断向前。
“噗”的一声轻响，紧密的通道猛然压缩，将她们吐了出来。
“谢天谢地，你还没事。”秦理踉跄两步，没有任何停留，就领着简初继续前行，“多亏杜怀安留了个后门，我才能顺着进来。”
“……杜怀安？”毫无预兆地听见这个名字，简初心下一惊。
“对，就是、呃！”
话没出口，凛冽的破空声抢先传来，一条触须找准机会从岩壁中钻出，直直朝两人抽了过来。
“小心！”秦理瞳孔骤缩，下意识向前一步。
“砰！”
一瞬间，她的肩胛皮开肉绽，甚至发出烧焦的糊味。
“秦理！”
“不影响行动。”她眉心拧成川字，却丝毫不顾及肩头的伤口，“快走，没时间了！”
通道尽头浮现出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莫名安定。
“可是——”
简初来不及多说，就被人猛然推了过去。
强烈的失重感转瞬即逝，她脚下一空，直接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鼻尖充盈着铁锈和尘土的气味。
秦理紧随其后，轻盈落地，肩头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将衣料浸透，洒下斑斑血迹。
她的表情仍然镇定。
“这里暂时安全。”秦理撕下军服的衣摆，在简初的帮助下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番，“杜怀安应该能拖住它一会，我们赶紧上去，他一直在等你。”
“等……我？”这话让简初摸不着头脑，她很确定，自己和那个男人从未有过交集。
秦理抿抿唇：“他是这么说的，但具体我不清楚。”
无人区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简初不得不怀疑，杜怀安口中的“等待”，是不是自己再次回到过去，和当时的他搭上了线。
但这对现在的困局并没有任何帮助，相比之下，简初还是更担心秦理的状态。
“你想起我了？”
对方微微侧头，露出颈部一个微小的红点：“一直都没忘，只是注射了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这份工作不允许我有多余的情感波动。”
“放心好了，这不会影响我的作战判断。”
这解释却让简初蹙起眉头。
如果是因为注射药物，才让秦理失去了正常的情感波动，那两人之间的情谊，似乎并没有深厚到可以支撑她冲破生理层面的桎梏。
“这不是现在的重点。”秦理伸手抚上岩壁，几秒之后，一扇门扉在她掌下浮现，“萨托罗尔不会放弃，它必定会想方设法来阻击我们，这条路最快，当然风险也很高。”
简初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体内滞涩的力量，却只换来脑中的刺痛。
“别急。”秦理面露担忧，却并不意外，“虽然时间很短，但萨托罗尔还是影响到了你，接下来尽量不要使用异能。”
简初靠在冰冷的岩壁，接过对方递来的匕首。疲惫如同潮水袭来，快要将她整个淹没。
但还没见到杜怀安，心里绷着的弦无法放松下来。
“它还没找到这。”秦理伸出一只手，“跟紧我。”
她的掌心温暖干燥，让人格外心安。
两人身影几乎重叠，前后没入门后的阴影。
通道向上延伸，角度越发陡峭，周围的岩壁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绿光，那是苔藓的发光孢子。
空气变得潮湿闷热，带着熟悉的腥甜气。
“小心，有东西过来了。”秦理的声音有些发闷。
脚下滑腻异常，时不时还能踢到奇怪的凸起，在微光的映照中缓慢鼓动。
秦理步伐平稳，似乎对地形极其熟悉，甚至还能提前预知快要塌陷的松软地面。
正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中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简初心头一紧，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匕首。
眨眼的功夫，几只拳头大小的甲虫就从岩壁缝隙中钻出，它们长着奇怪的骨刺，爬行的声音极其瘆人。
但除此之外，它们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力，简初只是翻转手腕，便将刀刃刺入甲虫的关节，轻易将其击杀。
但秦理的表情不容乐观。
“萨托罗尔找到我们的位置了。”甲虫被她一脚踢开，“噗嗤”撞到墙上，然后簌簌落下，“再快一点。”
简初跟着她小跑起来，越往里走，通道变得愈发狭窄，被窥视的感觉也逐渐强烈。岩壁上的阴影开始蠕动，仿佛整条通道都活了过来。
“杜怀安拖延不下去了，我很担心他的状态。”秦理焦躁地拨动手腕的信号接收器，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嗤啦——”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就连精神力都难以穿透的黑暗中，突然响起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秦理瞬间抬头，目光如炬：“有东西……来了。”
不过须臾，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尽头的门扉象征着重点，但在它之前，正矗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庞大人影，它没有面孔，甚至没有手脚，四肢完全是简陋的棍状，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蠕动触须。
“糟了……”秦理立刻上前半步，“这是监狱的核心守卫，很难缠，我控制不了它了。”
话音落下，她仿佛进行了某种尝试，脸色迅速苍白下去，但那怪物却没有任何反应。
简初意识到不妙，下意识就要驱动异能，但她所有的力量仍被封锁在体内，竭尽全力也只有微弱的反馈，不足以支撑任何有效的招式。
小触手也毫无反应，恐怕……只能肉搏了。
“动手！”
秦理高喝一声，如同闪电般冲了出去，简初眉头紧锁，只能紧随其后。
匕首气势凌厉，丝滑切入黑影的表皮，但前行不过十几公分，刀刃就被紧紧咬住。
“嘶……”
简初不愿失去唯一的武器，无奈之下只能反手抽刀，带出一阵新鲜的血气。
耳边风声袭来，她立刻拧转身体，躲开激射而来的触须，抬腿一个飞踢，顺势借力后翻，踩着岩壁安全落地。
剧烈的动作让孢子扬到空中，化作一团团发光的雾气，将那黑影勾勒得无比迫人。
与此同时，简初也看见了它身上覆盖的硬质外壳。
“打到哪防到哪。”秦理咬紧牙关，“小心那些触须，那是它主要的攻击手段。”
简初没回话，只是微微点头，用力握紧刀柄。
两人一左一右，鞋底在地上踩出“嘎吱”的声响。
下一秒，异变陡生！
黑影猛然向前突进，右手迅速膨胀，化作螳螂般的扁长镰刀状，长了眼睛似的直冲简初面门！
她迅速横刀格挡，顺着冲击力向后滚了两圈卸力，还来不及抬头，就被接二连三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
“简初！”
秦理毫不犹豫出手，想要吸引它的注意力，但那黑影仿佛铁了心，就是只瞄准一个目标。
体能飞速下降，时间拖得越久，对她们就越不利。
简初深吸一口气，随手挽了个刀花，锐利的眼神刺破黑暗，锁定在那怪物身上。
瞬间，它的动作被彻底肢解，如同慢放一般，所有破绽一览无遗。
“呲——”
伴随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黑影飞扑而来！
简初一脚踏上岩壁，鹞子翻身躲开对方的攻击，眨眼间蹿到它身后，手起刀落，带起一串飞扬的血花。
秦理高高跃起，紧紧锁住怪物的脑袋：“就是现在！”
锐利的刀尖毫无阻碍，丝滑切入它柔软的腹部。
简初拧转刀柄，又飞起一脚，将怪物远远蹬开，刀刃顺势拔出，旋身蓄力，再次扑了上去。
“哧——”
皮肉切割的声音让人牙酸，秦理抓住机会，咬牙割开怪物的头颅。
场面陡然静止。
“噗通”一声，那黑影委顿在地，简初抽出匕首，随手一甩，在岩壁上划出一道笔直的血线。
空气中响起“滋滋”的烧灼声，庞大的影子迅速消融，化作熟悉的油泥，忙不迭渗进岩壁之中，找不到一丝痕迹。
“久违的合作。”秦理如释重负，迫不及待看向身后的大门，“时间紧迫，你还能走吗？”
简初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呼吸，抬头看向对方那张平静的脸。
“能。”
门扉应声而开。
这里的空间非常宽阔，另一边的岩壁上缠绕着大团大团的虬结“枝条”，微弱的能量在其中流转，让男人的皮肤莹莹发亮。
简初十分确定，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号人，但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却如释重负。
“你终于来了……”
他脸色苍白，极度虚弱。胸腹之下的部位已经看不出人形，但眼神还算清醒。
“果然，和你当初说的一样，再见面时，你已经忘记了所有。”
“杜怀安？”简初忍不住开口，刚要上前，却被人拦住。
“那些东西很危险。”秦理斩断离得最近的几根“枝条”，黑色粘液从中流淌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眨眼将伤口封死。
“既然你能找过来，就说明……至少已经见过姬岚了？”男人的语气有些不确定，长久的磋磨让他不免有些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简初沉默片刻：“发生了很多事，约瑟夫死了，我们在他的实验室里发现了这些秘密。”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杜怀安叹了口气，“万幸……”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但简初明白他的意思。
“长话短说。”男人艰难地扭动身躯，仰起脑袋看向正上方的穹顶，“萨托罗尔已经抽取了太多精神力，我的意识日渐式微，已经无法与之抗衡，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融。”
“这结果我早有预料，你不用救我，但……必须竭尽全力阻止它。”
“什么意思？”简初微微皱眉。
秦理叹了口气：“我来解释吧，送到这里的囚犯们，其实都是献给萨托罗尔的牺牲品，或快或慢，他们都会融入它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