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协理宁国府？

王熙凤赏赐宫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荣国府上下。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更多是深深的敬畏。

谁都知道，柳絮这个名字，如今已不仅仅是“会算账的丫头”，而是二奶奶跟前真真正正的红人，是能影响银钱流向、甚至能在奶奶耳边递上话的“凤姐心腹”。

苏璃依旧沉静，将那匹惹眼的宫缎仔细收好，并未立刻裁衣。木秀于林的道理她懂，此刻更需低调。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王熙凤交代的新差事：协助平儿核对各处庄子的年例租子。

这一看，才更真切地触碰到贾府这艘巨轮水下那庞大的冰山。田庄收成、铺面红利、人情往来……账目繁杂庞大，虽表面光鲜，但细究之下，各处都有不小的窟窿。

年例一年比一年难收，支出却如流水般只增不减。苏璃一边整理，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越算越是心惊。这贾府的财政，竟已到了如此岌岌可危的地步？全靠昔日底蕴和王熙凤左支右绌地腾挪勉强维持。

这日，她正对着一笔江南织造府送来、价值不菲却用途含糊的“节敬”出神，平儿悄悄进来，低声道：“妹妹，奶奶叫你呢，东府珍大奶奶来了，脸色不大好。”

苏璃心中一凛，收拾好账册，跟着平儿来到正房。

只见尤氏果然坐在那里，眼圈微红，面带愁容，正拿着帕子拭泪。王熙凤在一旁陪着，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奈。

“……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边如今乱成了什么样子！”尤氏声音带着哽咽，“我们爷一味高乐，哪里肯在这些俗务上用心？下面的人一个个欺上瞒下，账目一塌糊涂，这个月连丫鬟婆子的月钱都支应得艰难。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求妹妹你帮我想个主意。”

王熙凤叹了口气，劝道：“大嫂也别太着急，总能想法子的。只是我这边的境况，你也知道，也是拆东墙补西墙，实在分不出多少精力……”

尤氏忙道：“不敢劳妹妹亲自操心。只是……我听说你跟前有个极得用的丫头，叫柳絮的，最是精明能干，连厨房那么乱的地界都能打理得清清楚楚。不知……不知能否借她过去几日，帮我把那边的账目理一理，也震慑一下那些无法无天的奴才？”

此话一出，不仅苏璃心中一震，连王熙凤眼中都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借人？协理宁国府？

苏璃立刻垂下头。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宁国府的情况比荣国府更糟，贾珍荒唐，贾蓉不成器，下人更是毫无顾忌。自己一个荣国府的丫鬟过去，名不正言不顺，稍有不慎，便是里外不是人，极易成为两府矛盾的焦点。尤氏此举，是真无人可用，还是想借刀杀人，或是另有图谋？

王熙凤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茶杯，轻轻拨动着杯盖，目光在尤氏和苏璃身上扫过。

尤氏见状，又哀声道：“好妹妹，就当嫂子求你了。总不能眼看着那边彻底败落下去，丢了咱们两府的脸面。只需借柳絮姑娘十天半月，帮着理清头绪，立个规矩就好。一应事宜，自然还是我做主，绝不会让她为难。”

房间里静默下来，只听得见尤氏细微的抽泣声。

苏璃心念电转。去，风险极大，宁国府是个泥潭。不去，尤氏亲自开口相求，王熙凤若断然拒绝，未免伤了和气，也显得她吝啬，不肯帮扶亲戚。

片刻，王熙凤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权衡：“大嫂既然开口，我本不该推辞。只是柳絮这丫头，年纪轻，经历浅，只怕担不起如此重任，万一办砸了，反倒误了大嫂的事。”

尤氏忙道：“妹妹过谦了！柳絮姑娘的本事，我是亲眼见过的，寿宴那事就处置得极好。只要妹妹肯放人，我必定将她奉为上宾，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王熙凤目光转向苏璃，语气听不出喜怒：“柳絮，珍大奶奶如此看重你，你可愿意过去帮衬几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璃身上。

她知道，这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王熙凤要将决定权看似交给她，实则是看她如何应对。答应，是为主分忧；不答应，是自知之明。无论哪种，都需说得恰到好处。

苏璃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