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年少时总以为不痛不痒的小错误会带来天大的后果,比如忘记带红领巾,又比如因错过闹钟而上课迟到。
至少童之芙是万万不敢行差踏错的,犹豫的天平在旷课补习班第一时间陪景逸就医,面临被妈妈得知后责罚的风险,和按时上课的不决间几经犹豫,最后还是被景逸拍板,他直接送她去了补习班。
暖融和煦的春夏微风里,身后是补习班所在的写字楼,童之芙顶着颗七上八下的心,迟迟无法迈步进门。
主干道交行的车辆飞驰于景逸身后,她认真凝望向他的脸。
譬如某个时刻,童之芙会破罐破摔地想,冲出聂欣蔓规划的既定轨道又如何,天不会塌,世界依然匀速转动。
只是那一刹的念头终究缺乏冲破桎梏的勇气。
景逸站在不远的地方,朝她笑了一笑:“快上去吧。”
童之芙不放心:“一定去医院。”
景逸很轻地点点头:“知道了。”
看她迟迟没动作,景逸抬手拦了辆出租,左手就悬停在车门边上,催促她说:“上楼吧,看你进去我就去医院。”
童之芙不舍的视线几经辗转,在漫长的时间里沉默着上了楼,景逸视网膜成像的最后,是童之芙飘荡的裙摆。
而那片白裙,因她方才失力触地染上几片零落灰尘。
童之芙心神恍惚地抵达补习班所在的七楼时,正巧碰上出来接水的章元青。
或许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太过明显,章元青瞥了一眼,而后神色开始变得郑重:“你还好吧?”
视线在她灰头土脸的身上礼貌打量一下,又看向她报废的小提琴,正要严肃地追问下去,童之芙翕动嘴唇,很轻地说:“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琴摔坏了。”
闻言,章元青表情松了下:“没事,等下找老师借把琴先练着就好。”
又过两秒,他柔声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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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守舍的状态潜移默化地充斥了整节课堂时间,下课后聂欣蔓开车来接她。
坐在车里,童之芙谨慎地观察一眼聂欣蔓的表情,声音囔囔地打听:“妈妈,景逸...他怎么样了?”
聂欣蔓对此一无所知:“小逸怎么了?”
车上并不是个坦白心声的好地方,尤其是聂欣蔓还在开车,欲言又止老半天,童之芙嗫嗫嚅嚅地吐出句:“......没事。”
回家的车程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如坐针毡地下了车,纸终是包不住火。
童之芙的琴破损程度太过严重,天色已晚叠加她坐在后排是以聂欣蔓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放在入户客厅高照明度的顶灯下,异常就再难逃法眼。
拆掉她的琴包,里面是断掉的琴头和被暴力扯出弯曲变形的弦轴,聂欣蔓一下子拉下脸:“怎么弄的?”
一五一十地讲清楚来龙去脉,被围追堵截的原因却只在她口中含糊地变为“有人堵路”。
令人心慌的沉默里,重新腾起的水雾将落不落地挂在童之芙眼眶。
即便聂欣蔓向来严厉,但她毕竟为母,碰上难以承受的挫折,孩子天然间有向家人获得情感支撑的依赖性。
只是她不敢哭,怕聂欣蔓说她怯懦。
而事实也如此,相比她有没有受惊,有没有受伤,聂欣蔓关注的重点显然在:“对方为什么堵路?”
即便反应迟钝,童之芙也不可能不清楚,那群人和他们产生争执的原因,并非简简单单的索要钱财。
只是她作为导火索中心,毋庸置疑地因害怕而逃避真相。
如果得知对方是垂涎她,聂欣蔓的做法必定是让她先自我反省,或许从此往后,她就再难有穿小裙子的自由。
撒谎的不是好孩子,但好孩子会担忧,所以她含含糊糊地讲:“对方可能看我们是两个小孩子,想要点钱。”
谁知道聂欣蔓闻言更加激动:“要钱还不好解决?给他们就好了啊!”
聂欣蔓问她:“我在零花钱上亏待过你吗?”
“没有的”,童之芙机械性地摇头,眨眼间脸色又苍白几分,“可能是他们觉得不够。”
“不够就跟人家动手?”
聂欣蔓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凉:“小小年纪就跟混混打架的能有什么好品行,我看那群人指不定就是他招惹来的。”
童之芙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天大的错话:“不是的,我们和他们不认识的,他们就是看我们两个小孩子......”
只是聂欣蔓认定的事实并非童之芙能够扭转,妈妈一定要给景逸贴上一个坏人标签:“现在就知道打架,长大了不见得是什么样,你可千万不能被他带坏。”
聂欣蔓一锤定音:“以后不许和景逸玩了。”
“妈妈!”童之芙震惊地瞪大眼,“可是景逸受伤了,而且他当时是保护我......”
“什么叫保护你!”
聂欣蔓因女儿的冲撞愈加气恼,“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本来那群人就是冲着他去的,受伤了也是他自作自受。”
她说:“也不想想那小混混们放着大街上好端端那么多人不抢,干嘛偏偏盯上你们?还连累了你。”
那时的童之芙还不知道,聂欣蔓得出结论的方式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聂欣蔓从不反省她自己的原因,将一切罪责向外排。
童之芙在内心崩溃大喊:那还不是因为他们身边没大人跟着,才让他们被欺软怕硬的不良少年盯上。
童之芙出生在独断专行的家庭氛围里,从来都是妈妈自作主张地限制她的生活。
仿佛她是没有自由意志的提线木偶,只能靠着聂欣蔓的意志存活。
那天聂欣蔓断断续续讲了很多景逸的坏话,数不胜数到童之芙甚至都记不住具体类目。
她只知道那些话,是谁听到都会难过的冷漠恶言。
当天最后,童之芙本就功能性不全的手机被无情没收,聂欣蔓铁下心来断了她的联络工具,更是掐断了童之芙的交友自由:“以后离他远点,别被连累经受这种无妄之灾了。”
无妄之灾。
摊上她,大概才是景逸的无妄之灾吧。
尽管两个人就居住在同个小区,但自那天起童之芙再也没去探望景逸的自由。
她房间的窗户依旧面对着楼下那棵香樟树,刚恢复常态的眼眶在看到熟悉的景物又变得有一点点想哭。
视线仿佛被熨的滚烫,童之芙沉沉地想,也不知道景逸会不会对她的不闻不问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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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童之芙借由倒水的名义进入厨房,路过主卧门口踟躇很久,却又不知道该和聂欣蔓说些什么。
不知道景逸的伤情况如何,看着还挺触目惊心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景叔叔和祝阿姨凶。
她宛如被蒙进闭目塞听的网,被切断消息的所有来源渠道。
呆呆地站在原地挣扎好半